生辰过后,日子仿佛被那块荷花酥的甜香浸润着,连夏日的燥热都显得不那么难熬了。
阮喃喃宝贝似的收好了那支青玉竹笔,练功之余,还真的多了项乐趣——
对照着药典图谱,用工整的小字在旁边做注记,虽然字迹依旧稚嫩,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认真。
这日,她正对着《百草鉴》里一株形态奇特的“七叶一枝花”描摹,忽然笔尖一顿,一滴墨汁晕染开来,差点污了书页。
“哎呀!”
她手忙脚乱地拿布巾去吸墨渍,小脸皱起。
坐在对面看书的陆云霁抬起头,看了一眼:
“…心浮了。”
阮喃喃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笔:
“师兄,这画画写字,好像比练功还难控制力道…”
陆云霁放下书卷,走到她身边,看了看那滴墨渍,又看了看她绷紧的手腕,忽然道:
“…握笔…亦如运劲。”
他取过一张新纸,又拿过她手中那支青玉竹笔,并未蘸墨,只是虚悬在纸面上。
“看。”
他低声道。
只见他手腕极其平稳地移动,指尖力道吞吐极其精微,那空笔在纸面上划过。
虽无墨迹留下,笔锋的起承转合、提按顿挫却清晰无比,仿佛能看见无形的字迹正在生成。
一股极其凝练而柔和的气劲自然萦绕在笔尖周围,控制得妙到毫巅。
“…笔锋…即指锋。腕力…即内力。意在笔先…气贯笔尖。”
他一边缓缓演示,一边简洁地解释。
阮喃喃看得目不转睛。
她忽然明白,师兄这不仅是在教她写字,更是在传授一种内力运用的极高技巧!
将磅礴的内力控制得如此精微,附着于笔尖方寸之地,其难度恐怕比隔空打蝉还要更胜一筹!
演示完毕,陆云霁将笔递还给她:
“…每日…练字半时辰。不求其形…先求其稳。”
于是,阮喃喃的日常又多了一项——练字。
起初,她写的字歪歪扭扭,大小不一,墨迹时浓时淡,时常洇开。
但她记着师兄“意在笔先,气贯笔尖”的教导,努力将内力运转与笔尖移动结合起来,虽然做得磕磕绊绊,却也能隐约感觉到一种奇妙的联系。
练得手腕酸疼时,她便停下来,看师兄捣药。
陆云霁捣药时,那石杵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每一次落下都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,轻重缓急,恰到好处。
捣出的药粉细腻均匀,药性似乎也能更好地激发出来。
她看着看着,忽然福至心灵,尝试着将捣药的节奏感融入笔尖的提按之中。
一下,一下,仿佛不是在写字,而是在用药杵研磨药材,只是工具换成了更精细的毛笔。
说来也怪,这么一想,笔下的字似乎真的稳了不少,墨迹也均匀了许多。
陆云霁注意到她的变化,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和赞许。
小师妹的悟性,确实比他预想的要好。
武学与生活,便在这看似不相关的细节中,悄然融合,相互促进。
时节已入盛夏最酷热的阶段,好在无忧谷林木深幽,又有溪流环绕,比之外面如同火炉般的天地,已是凉爽许多。
但正午时分,依旧热得人有些懒洋洋的。
这日午后,蝉鸣声嘶力竭。阮喃喃热得没什么精神,连最爱的绿豆汤都喝不下几口。
陆云霁见状,沉吟片刻,忽然道:
“…想不想…更凉快些?”
阮喃喃立刻来了精神:
“想!师兄有办法?”
陆云霁示意她跟上,两人来到后院那口深水井旁。
井水冰凉彻骨,是夏日里天然的冷源。
但陆云霁并未打水上来冲洗,而是让阮喃喃在井边一块青石上盘膝坐下。
“…闭目。凝神。感受…井中之寒。”
他站在她身后,声音低沉而清晰。
阮喃喃依言照做,努力将心神沉静下来,去感知那从井口弥漫出的、丝丝缕缕的冰凉气息。
“…引气…入体。”
陆云霁的指尖轻轻点在她后背督脉的灵台穴上,一股清凉柔和的内力缓缓渡入。
引导着她自身的内力,尝试去捕捉、吸纳那井中散发出的天然寒凉之气。
这是一种极为粗浅的引导法门,算不得什么高深内功,更多是借助外境来平复心绪,驱散暑热烦厌。
阮喃喃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师兄的指引,缓缓流入四肢百骸,周身的燥热顿时消减不少,心神也为之清明。
她努力尝试着用自己的内力去模仿、去延续这种感觉。
一下午就在这静坐纳凉中过去。虽然内力增长微乎其微,但阮喃喃却觉得身心舒畅,仿佛由内而外被井水洗涤过一般,连呼吸都带着凉意。
晚膳时,她胃口大开,连喝了两碗清热解暑的冬瓜汤。
夜里,她甚至尝试着不点艾草,就靠着下午体悟到的那一丝凉意内蕴,竟也抵挡住了蚊虫的骚扰,睡得格外安稳。
她隐隐觉得,师兄教的,似乎不仅仅是抵御暑热的方法,更是一种对内息更深层次的运用和感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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