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梅雨季,总带着化不开的湿冷。
苏市老城区的巷弄被连绵阴雨泡得发潮,青石板路缝隙里钻出墨绿的苔藓,踩上去滑腻腻的,像裹了层陈年的油脂。林砚的“砚知阁”就藏在巷尾最深处,一栋爬满爬山虎的两层小楼,木质窗棂被雨水浸得发黑,窗内昏黄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渗出来,在湿漉漉的巷面上投下一团模糊的光晕,像只半睁半闭的眼。
晚上十点,工作室里还亮着灯。
林砚坐在靠窗的修复台前,指尖捏着一枚细小的羊毫笔,正细细修补着一件清代青花瓷瓶的瓶口。她穿着件素色棉麻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一截白皙却布满细小划痕的手腕——那是常年跟古籍、老木、瓷片打交道留下的印记。台灯的光线聚焦在瓷瓶上,将她的侧脸勾勒得棱角分明,长长的睫毛垂着,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。
工作室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:松节油的清苦、老木料的醇厚、墨汁的微腥,还有雨天特有的潮湿霉味,混杂在一起,成了独属于古玩修复师的味道。墙角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,指针在寂静里敲出沉闷的节奏,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,像是在为某件即将发生的事倒计时。
“叮咚——”
门口的铜铃突然响了,清脆的声音在沉闷的空间里炸开,吓了林砚一跳。她抬头看向门口,玻璃门被雨水打湿,模糊了门外的身影,只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的轮廓,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。
这个时间,不该有客人。
林砚放下笔,起身走到门口。门把手上挂着的铜铃还在微微晃动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她拉开门,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涌了进来,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,带着一股淡淡的、腐朽的木香,像是从坟茔深处飘来的味道。
门外站着一个老人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头发花白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雨水。他没有抬头,始终低着头,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下巴上松弛的皮肤。他的手里没有提任何东西,只有那把黑色油纸伞,伞沿不断滴落水珠,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窝。
“请问,是林砚师傅吗?”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,不像是活人该有的声音。
林砚点点头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鼻尖萦绕着那股越来越浓的腐朽木香:“我是,请问您有什么事?”
老人终于抬起头,林砚看清了他的脸——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,嘴唇泛着青黑,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一层雾,瞳孔里没有任何光亮,仿佛两颗死鱼的眼珠。他盯着林砚,缓缓抬起手,指向身后巷口的方向。
“有件东西,想请林师傅修复。”老人的声音更低了,几乎要被雨声淹没,“就在那边,劳烦林师傅随我去看看。”
林砚皱了皱眉,职业本能让她对“修复”二字敏感,但眼前的老人太过诡异,尤其是那股腐朽的木香,让她莫名地心慌。她下意识地看向老人身后的巷口,那里一片漆黑,只有雨水冲刷着墙壁的声音,什么都没有。
“抱歉,现在太晚了,而且我不接上门的活。”林砚定了定神,语气保持着礼貌,“如果您有东西要修,可以明天白天带过来。”
老人没有说话,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,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砚,嘴角似乎微微上扬,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。突然,他猛地侧身,露出了身后藏着的东西——那是一口棺材,一口通体鲜红的棺材。
棺材就放在巷口的阴影里,不知何时出现的,仿佛从一开始就藏在那里。它比普通的棺材略小一些,棺身是纯正的朱红色,像是用新鲜的血液染成的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棺身四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,符咒是暗红色的,与朱红的棺身融为一体,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,像是天生就长在上面的纹路。
那股腐朽的木香,正是从这口红棺里散发出来的。
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她活了二十八年,修复过无数古玩器物,见过的棺材也不在少数,但从未有一口像这样,仅仅是看上一眼,就让她浑身发冷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。
“这是……明代的红漆棺?”林砚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能看出棺身的工艺带着明显的万历年间风格,但那刻满符咒的样式,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。
老人缓缓点头,伸出枯瘦的手指,轻轻抚摸着棺身的符咒,动作诡异而虔诚:“它坏了,需要林师傅修复。只有您,能修。”
“我不修棺材。”林砚几乎是脱口而出,她猛地后退,想要关上大门,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老人抓住了。
老人的手指冰凉刺骨,像是握着一块寒冰,指甲尖利,几乎要嵌进林砚的肉里。林砚挣扎了一下,却发现老人的力气大得惊人,根本挣脱不开。
“您必须修。”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,像是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,“这是你的命,躲不掉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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