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五点三十七分,宿舍里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痒粉味儿,像是烧糊的辣椒混着陈年樟脑。
顾深靠在床头,手臂贴着墙,指甲时不时刮一下胳膊肘外侧,动作很轻,但频率高得像是停不下来。王均整个人缩在被子里,只露出个脑袋,脸颊通红,眼皮底下挂着两片青黑,一看就没合过眼。他刚翻了个身,小腿蹭到床单,猛地一抽,手立刻伸进去挠了一把,嘴里闷哼出声:“这破东西……怎么还不消?”
床铺吱呀响了一下。
陈宇默坐了起来,脚踩地时没发出太大动静,顺手摸出手机,屏幕亮起的瞬间,相册自动跳到了昨晚拍的几张截图——周荣怀用闪光灯照人那会儿,他悄悄录了十秒视频,存进了“草稿箱”,连文件名都没改。
他低头滑动了一下,画面里顾深正抓着脚心,脸都皱成一团;下一帧是王均背对镜头,拿后脑勺蹭墙,活像条搁浅的鱼。
看完一遍,他把手机塞回裤兜,转身拉开衣柜门,拿出干净衣服。这个动作惊动了对面两人。
“你起这么早?”顾深声音哑得厉害,像是喉咙里卡了灰。
陈宇默回头看了他一眼,眉头微皱,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懵:“你们俩……咋了?脸红得跟发烧似的。”
王均从被窝里探出头,眼睛眯成一条缝:“少装蒜,你心里清楚。”
“我清楚啥?”陈宇默套上T恤,一边扣领口一边说,“就听见半夜有人哼歌,还有人往墙上蹭背,我还以为谁梦游呢。”
顾深咬牙,手指又在小臂上来回搓了几下,压着火气:“别废话了,赶紧洗漱,第一节课不能迟到。”
两人挣扎着爬起来,动作慢得像生锈的机器。王均弯腰换袜子时,小腿内侧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,他自己低头看了一眼,脸色变了变,赶紧把裤腿拉下去。顾深走到镜子前,抬手抹了把脸,指尖碰到颧骨附近的一片红疹,触电似的缩回来,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冷水能镇痒。”陈宇默已经站到洗手池边,挤了牙膏开始刷牙,嘴里含糊地说,“听说过敏反应遇冷会缓解。”
顾深没理他,拧开水龙头,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泼。可刚擦干,脸颊就传来一阵刺痛,像是被细针扎着扫了一遍。他忍不住抬手去揉,结果越揉越痒,最后只能僵着脸站在那儿,眼角微微抽搐。
陈宇默对着镜子吐掉泡沫,冲了下牙刷,忽然轻轻吹了段口哨。
调子很简单,七个小节,节奏轻快,尾音上扬。
正是他昨天煮汤时反复哼的那首。
顾深猛地抬头,盯着镜子里他的背影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可话还没出口,脚底板突然一阵钻心的痒,让他整个人晃了一下,扶住墙才没摔倒。
“早啊。”陈宇默转过身,毛巾擦着头发,笑了一下。
那笑容不张扬,也没嘲讽的意思,就是普普通通一句问候。可落在顾深眼里,像是一根火柴,“啪”地点着了整晚憋着的怒气。
但他什么都没做。
只是低头系鞋带,手抖了一下,重新来了一遍。
六点十四分,三人走出宿舍楼。晨风一吹,王均打了个激灵,不是冷,是皮肤表面像有无数小虫在爬。他一路抓着手肘,走路姿势别扭得像个关节错位的人。顾深走在前面,背挺得很直,可肩膀时不时耸一下,显然是在忍痒。
教学楼门口碰上了几个同班的,看到他们这副模样,有人问:“你俩昨晚上干嘛去了?脸都肿了。”
“蚊子多。”顾深冷冷回了一句。
“我们宿舍招跳蚤了。”王均随口接话,说完才发现说漏了嘴,赶紧补了句,“我是说……气候潮湿。”
那人笑了笑,没再多问。
教室在三楼,八点零九分,上课铃响前两分钟,四个人陆续落座。陈宇默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,放下书包就开始记笔记,字迹工整,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。
老师准时推门进来,点名时念到顾深和王均,发现他俩低着头,手臂不停小幅度摩擦衣袖,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。
“你们两个怎么回事?”老师推了推眼镜,“昨晚没睡觉?还是宿舍进蜈蚣了?”
没人回答。
“该不会是被蚊子围攻了吧?”老师半开玩笑地说,“我看你们这状态,像是集体中了蛊。”
全班哄堂大笑。
前排有人回头,看到顾深脖子上的红印,笑得更大声了:“老师说得对!这绝对是被群殴了!”
王均埋着头,手指在桌下死死掐着大腿,试图用疼压制痒。顾深坐在那儿,脸色铁青,手指关节因为握笔太紧而泛白,可他一句话也没辩解。
陈宇默依旧低头写字,笔尖顿了顿,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小字:
**报复的前提,是确保自己不沾毒。**
写完,他轻轻翻页,合上本子,抬头看向窗外。
阳光斜照进来,落在空着的座位上,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动。
他收回视线,目光扫过前排那两个僵硬的背影,嘴角动了动,又压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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