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物证存疑,柳氏焦灼”这八个字,如同给沈清弦注入了一剂强心针,让她在阴冷绝望的柴房中,看到了破晓的曙光。她不再仅仅是麻木地等待,而是开始积极地“准备”,如同一个即将登上战场的士兵,仔细擦拭着自己的铠甲和兵刃,只等那冲锋的号角吹响。
她依旧每日喝着那能照见人影的稀粥,嚼着硬如石块的粗馍,但眼神却不再死寂,偶尔抬起时,会闪过一抹极快的、锐利的光芒。她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,保持着自己基本的体面与清醒,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“佳音”。
这日清晨,天色刚蒙蒙亮,柴房外便传来了一阵不同于往日的、略显急促杂乱的脚步声,其中还夹杂着管事嬷嬷刻意拔高的、带着几分谄媚的嗓音。
“……爷放心,老奴一直让人仔细看守着,绝无半点差池……”
是陆明轩来了?而且听这动静,似乎还不止他一人?
沈清弦的心猛地一跳,瞬间从浅眠中清醒,全身的感官都警惕地绷紧。她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鬓和衣襟,将身子蜷缩回角落,垂下眼睑,恢复成那副备受摧残后麻木隐忍的模样,耳朵却竖得极高,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。
锁链哗啦作响,柴房的门被再次打开。比上次更为明亮的光线涌入,刺得沈清弦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她看到陆明轩率先走了进来,他今日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常服,面色依旧沉凝,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,多了几分审慎与复杂。
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,却并非陆府的下人,而是一位穿着藏青色官袍、面容肃穆、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,其官袍补子上绣着的獬豸图案,表明了他御史的身份!在这位御史身后,还跟着两名捧着文书匣子的书吏。
御史?!怎么会惊动御史台的人?!
沈清弦心中巨震,瞬间明白了萧执所谓的“佳音”是什么!他竟将此事直接捅到了御史台!借助朝廷法司的力量来介入陆府内宅之事!这手段,不可谓不高明,不可谓不狠辣!
陆府内宅阴私,竟要劳动御史亲自查问,这对极重声誉的陆家而言,简直是奇耻大辱!但同时也意味着,此事再也无法被陆张氏或陆明轩轻易压下,必须摆在明面上,依律查证!
陆明轩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看,他侧身对那御史道:“王御史,便是此处。人犯沈氏,就在里面。”
王御史微微颔首,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这肮脏不堪的柴房,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瘦弱不堪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身上。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,但更多的却是公事公办的严肃。
“你便是沈清弦?”王御史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沈清弦仿佛被这阵仗吓住,身体微微发抖,怯生生地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官员,声音细若蚊蚋:“是……奴婢正是沈氏……”
“本官受命查问陆府遗失玉佩及涉及异符号一案。”王御史开门见山,语气冷峻,“现有几处疑点,需你如实回答。”
“大人请问,奴婢……奴婢必定知无不言……”沈清弦伏低身子,姿态卑微到了极致。
王御史对身旁的书吏使了个眼色,那书吏立刻打开文书匣,取出了两样东西——正是那方丝帕和那块玉佩!只不过,此刻它们都被妥善地存放在透明的琉璃匣中,作为证物呈现。
“此二物,可是从你箱笼中搜出?”王御史指向证物。
“是……是的……”沈清弦声音带着哭腔,“但奴婢发誓,绝不知它们从何而来!定是有人栽赃陷害!”
“哦?栽赃陷害?”王御史目光如电,“你口口声声被人陷害,可有凭据?又可知道,是何人所为?”
沈清弦抬起泪眼,目光飞快地、带着恐惧地扫过陆明轩,又迅速低下头,啜泣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人微言轻,不敢妄加揣测……只是……只是奴婢入府以来,唯有因绣活之事,与府外绣庄有些往来,或许……或许是因此碍了谁的眼……又或者,是因奴婢这罪臣之女的身份,本就惹人厌弃……”
她依旧没有指名道姓,却再次将动机引向了“嫉妒”与“身份歧视”这两个在后宅极为常见的理由上,这远比指控柳依依与西域邪教勾结听起来更“合理”,也更符合她一个无知妇孺的认知。
王御史沉吟不语,看向陆明轩。
陆明轩脸色铁青,袖中的拳头紧握。沈清弦这番话,看似没有指控柳依依,却句句都在将嫌疑引向她!而偏偏,柳依依之前对沈清弦的种种针对和试探,陆明轩心知肚明!
就在这时,王御史身旁的另一名书吏上前一步,低声禀报道:“大人,经匠作监几位老匠人共同查验,此玉佩……并非陆修撰平日所佩那块。虽然形制、玉料极其相似,甚至刻意做旧,但细微处的雕工手法与内里纹理,存在差异,确系仿造之物。”
赝品!玉佩果然是赝品!萧执的安排生效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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