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门南炮台的硝烟终于彻底散去,只留下遍地的狼藉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与硫磺味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,洒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残酷厮杀的沙滩上,将沙砾上的暗红血迹映照得格外刺眼。
红旗帮的海盗们经过一夜的休整,疲惫虽未完全消除,但连续两场大胜带来的兴奋和缴获物资的喜悦,让他们精神亢奋。昨夜简单的庆功之后,大部分人都在缴获的清军帐篷或沙滩上和衣而眠,此刻正被各船的头目吆喝起来,开始更仔细地清理战场、统计缴获、看押俘虏,并将还能使用的清军火炮、弹药搬运到己方的船只上。虎门要塞,这个往日里让海盗们望而生畏的珠江咽喉,此刻至少有一半落入了红旗帮的掌控之中。
炮台最高处,一块被清理出来的平地上,几位船长正围坐在一张临时用炮弹箱搭成的“桌子”旁,商议着下一步的去向。海风吹拂,带着清晨的凉意。
林铁爪灌了一大口劣质米酒,用袖子擦了擦嘴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昨天杀得痛快!不过瘾!依我看,咱们索性再往西边的大屿山方向探一探!虎门这边动静这么大,肯定有不少想进珠江口的肥羊被吓得不敢动弹,说不定就躲在那边等消息呢!咱们正好杀过去,再捞他一票!”
鲨七咧着嘴,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,嘿嘿笑道:“林老大说的是!趁热打铁!那些商船估计还不知道虎门已经换了主子,正是下手的好机会!”
雷九爷却捻着花白的胡须,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:“不可大意!我们这次攻打虎门,动静非同小可。广州府那边恐怕早已收到塘报,水师主力随时可能大举来援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了一眼澳门的方向,“我收到线报,澳门的葡萄牙炮船最近似乎有些异动,他们和许多进出广州的商船都有勾结,收了不少保护费。我们在此地闹得太大,难保他们不会出来干涉。以我们现在的状况,再与装备精良的红毛鬼硬拼,殊为不智。依老夫看,还是见好就收,带着缴获和新弟兄,速回赤溪,稳固根基方为上策。”
雷九爷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,红旗帮虽然连战连捷,实力大增,但也急需时间消化吸收新附力量,巩固地盘。与强大的清军主力或西方海军硬碰硬,并非明智之举。郑六斤、阮舜朝等新附头领更是深以为然,连连点头。
一时间,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,还是见好就收保存实力,两种意见再次相持不下。
就在这时,雷九爷那双深邃的眼睛,却看向了一旁静静站立、在倾听思考的我。经过蛇头湾赌斗、沙滩伏击等一系列事件,这位老成持重的前水师将领,对我这个屡出奇计的年轻人,已经收起了最初的轻视,多了几分真正的看重。
“保仔,”他主动开口问道,“你足智多谋,屡建奇功。依你看,我们现在该当如何?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我的身上。林铁爪停止了喝酒,海燕娘眼中带着鼓励,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乌刀,也微微侧目。
我沉吟片刻,脑中快速将当前的形势、各方的顾虑以及潜在的机会梳理了一遍,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成型。
“雷九爷所虑极是,此时确实不宜再与清军主力或葡国水师硬碰。林老大想要扩大战果的心情,我也理解,毕竟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?”我先是肯定了双方的观点,随即话锋一转:
“强攻不可取,撤退又可惜。但……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?”
我走到沙滩边,指着几艘被俘获后拖到岸边、破损不太严重的清军巡逻舢板,又指了指堆放在一旁、沾满血污的绿营兵号服和旗帜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:
“诸位请想,如今虎门南炮台已在我们手中,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还需要时间。那些在附近徘徊、想要进入珠江口的商船,此刻最怕的是什么?是我们红旗帮!他们最信任的又是什么?是悬挂着大清龙旗的水师官船!”
“如果我们……挑选几艘缴获的清军舢板,修复一下,再让一部分精锐弟兄换上清兵的衣服,打起他们的旗号,伪装成虎门水师出巡……大摇大摆地去‘迎接’那些商船,会怎么样?”
“嘶——!”我的话音刚落,场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!
伪装成清军去抢劫?!这个想法简直是闻所未闻!太……太他娘的大胆了!
林铁爪愣了半晌,随即一拍大腿,爆发出震天的大笑:“妙啊!妙啊!哈哈哈哈!用清狗子的皮,去抢那些肥羊!这个主意太他娘的对老子胃口了!保仔!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?!哈哈哈!”
海燕娘也是美目异彩连连,她走到我身边,仔细打量着我,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,赞叹道:“釜底抽薪,瞒天过海!保仔,你这一计,可比直接动刀子高明多了!”
就连一直板着脸的乌刀,嘴角似乎也微微抽动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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