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考那年,出事的不是我,是数学卷子。
这句话听上去像在凡尔赛,但真说出来的时候,我自己都觉得别扭。
一晃三年。
从我被卷进重点班开始,日子就像被人按了“倍速键”。
初二上、初二下、初三上……每个学期都长得差不多:早自习困、晚自习困、中间上课也困。
唯一稳定不变的是——我运气一直挺好。
月考时,某次英语完形填空我靠语感乱选,结果对了二十个;
数学有一回,我大题算岔了方向,中间过程错得离谱,最后数字阴差阳错写对了,批卷老师给了大部分分;
物理小测没复习,考前跟同桌借了一眼公式表,结果考题全是那几条。
久而久之,我难免有点飘。
不是那种“老子天下第一”的飘,是那种——
“我好像天生比别人多一只看不见的手,会在最后一秒帮我按一下正确答案。”
你说我不努力吧,也不是不学。卷子我也做,课我也听,只不过跟班里那些眼里只有题的人比起来,我明显没那么拼。
他们是“对着题往死里钻”;
我更像“先做一点,剩下交给命”。
中考前一个月,学校气压低到连风扇都不敢转快。
走廊里贴满了倒计时牌:30天、29天、28天……每过一天,数字少一个,人的黑眼圈多一圈。
晚自习,前排有人默背化学方程式背到嘴皮子起泡;后排有人拿着卷子哭——真哭,那种压抑的抽噎声,连老师都没心思骂。
只有我,夹在中间 irgendwo。
桌洞里的那本小破“账本”,已经被我翻得卷边。
上面多了很多条:
“某年×月×日,镇上同学因成绩不达标被父母训哭。”
“某月×日,古柳某家猪瘟,赔钱。”
“某月×日,苏家小卖部又压了一批货。”
记录越多,我越不敢说自己“努力不够”。
因为一旦承认自己不够努力,那我所有的好结果就只剩下两个字——抢的。
中考前一天,班主任照例要来一波“临门一脚鸡血+迷信套餐”。
“明天考试,吃早饭一定要吃鸡蛋,寓意‘旗开得胜’。”
“不要吃面条,容易缠。”
“路上看见红旗可以在心里默念一下祝愿。”
他讲这些的时候,我看着他手上的名单——那是一个个孩子的名字同时变成不同颜色的未来。
晚自习快结束时,杨静把我叫出教室。
“明天紧张不紧张?”她问。
“还行吧。”我说,“紧张也得考,不紧张也得考。”
“嘴上挺硬。”
她盯着我看了几秒:“林宴,你知道你这一届跟以前几届,有什么不一样吗?”
“题更难?”
“不是。”
她摇头:“这一届,运气特别重要。”
“……”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,我有点意外。
“不是迷信那种运气,是现实。”她说,“今年政策改了,县一中的名额少了,镇上学校多了,指标一刀切下来,能出去的少了一截。”
“在一条窄路上挤的人越多,谁踩空一步,谁就掉下去。”
她顿了顿:“你这种人,不踩空也能被别人说是‘运气好’。”
“老师,你是不是在安慰我?”我笑。
“我在提醒你。”她说,“明天能做的就一件事——不要故意把自己往坑里拱。”
她拍拍我肩:“别想着用什么玄学办法‘保佑考试’,你给我老老实实按平时该做多少做多少。”
“至于运气那一块——”
她看了我一眼,“不是你求来的,是你把前面的事做好后,多出来的一点零头。”
我点点头,没反驳。
但我心里清楚:
到了考场那种地方,人是很难只相信自己努力的。
中考那天,天热得离谱。
我穿着学校统一发的浅蓝色T恤,站在考点门口,看着那条被人挤得水泄不通的街,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——这条路,走过去,可能就不是原来那条路了。
门口挂着条大红布条:“祝××镇考生金榜题名”。
家长挤在警戒线外,有的给孩子扇扇子,有的往孩子嘴里塞最后一颗巧克力。
我妈没来,她要在家看店。我爸请不了假,托了我舅舅送我来。
舅舅递给我一个煮鸡蛋:“路上没摔吧?”
“摔了也得吃。”我接过来,剥壳的时候被烫了一下。
“你就好好考。”舅舅说,“别想乱七八糟的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走进考场那一刻,我突然很想回头看一眼——不是看亲戚,是看那条路。
但监考老师已经在喊:“手机关机!快点进来!”
考场里,桌子排得整整齐齐,窗户开了一半,风从走廊那边挤进来,带着一点尘土味。
第一科语文,正常发挥。
第二科理综,我靠着平时的记忆把公式一条条往答题纸上怼。
第三天上午,数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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