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晚风里的药箱
日头往西斜的时候,暑气终于散了些,风里带着田埂上野草的气息。林悦刚把药箱里的纱布整理好,院门口的老槐树就被风吹得“沙沙”响,张婶扶着她男人来了,男人捂着肚子,脸色发白,额头上全是汗。
“林医生,你快看看他!”张婶急得声音发颤,“中午还好好的,下午去地里薅草,回来就说肚子疼,疼得直打滚。”
林悦赶紧让男人躺下,按了按他的腹部,又听了听肠鸣音,心里大概有了数:“是急性肠炎,估计是中午吃了剩菜,又贪凉喝了井水。”她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药,“先打个针止痉挛,再吃点消炎药,今晚别吃别的,就喝点米汤。”
男人疼得说不出话,只是点头。张婶在旁边抹眼泪:“都怪我,中午做的豆角没吃完,我说扔了,他偏说热天省着点,结果……”
“别自责了,”林悦一边配药一边安慰,“这病来得快,去得也快,输完液就好了。”她扎针的手法很稳,针尖刚碰到皮肤,男人还没来得及皱眉,药水就已经推进去了。
正输着液,村西头的李嫂抱着孩子跑进来,孩子烧得小脸通红,闭着眼睛哭。“林医生,妞妞烧到39度了,喂了退烧药也不管用!”李嫂的声音都带着哭腔。
林悦摸了摸孩子的额头,又看了看喉咙,转身从药箱里拿出退热栓:“先物理降温,用温水擦脖子和腋下,这个栓剂塞进去,过会儿就能退烧。”她一边教李嫂怎么操作,一边留意着输液的男人,两头都没耽误。
等把孩子哄睡着,男人的腹痛也缓解了,张婶非要留林悦吃晚饭:“俺刚杀了只老母鸡,炖在锅里呢,你可别推辞!”
林悦正想婉拒,院门口又传来摩托车的声音,是乡卫生院的王医生,他跳下车就喊:“林医生,河西村有个产妇难产,乡里的车开不过去,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?”
“难产?”林悦心里一紧,抓起药箱就往外走,“张婶,饭下次再吃,我得去趟河西村!”
张婶也急了:“我让俺家男人开三轮车送你!路不好走,骑车太慢!”
三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,晚风掀起林悦的白大褂,药箱在车斗里“哐当”作响。天边的晚霞烧得正艳,红得像产妇可能染红的床单,林悦的心也跟着揪紧——河西村那户人家条件不好,产妇年纪又大,万一有意外……
到了产妇家,屋里已经挤满了人,产妇的呻吟声像刀子一样割心。林悦拨开人群冲进去,只见产妇躺在床上,脸色惨白,汗湿的头发粘在脸上。“都出去!”她一声厉喝,屋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产妇的喘息。
她快速检查了情况,又问了产程时间,心里有了判断:“宫口开得慢,体力快耗尽了,得补充能量。”她让家属冲杯红糖水,又从药箱里拿出催产素,“王医生,帮我准备消毒器械。”
屋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,油灯的光忽明忽暗,映着林悦专注的侧脸。她一边给产妇鼓劲,一边调整呼吸节奏,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,滴在白大褂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,屋里屋外都爆发出欢呼声。林悦抱着襁褓里的婴儿,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,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,腿一软差点坐下。
“林医生,你歇歇!”产妇的男人递来一碗热水,眼里全是感激,“大恩不言谢,以后你家的农活,俺全包了!”
回程时,摩托车开得很慢,晚风带着泥土的凉湿气息,吹得人很舒服。林悦靠在王医生身后,手里还残留着婴儿皮肤的温热。药箱轻轻撞着她的腿,里面的器械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在哼一首疲惫又满足的歌。
路过村口的小卖部,王医生停下车:“买瓶汽水吧,解解渴。”冰镇的橘子汽水“啵”地打开,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,林悦喝了一口,甜丝丝的凉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。
“你这药箱,比我们乡卫生院的还全乎。”王医生看着她怀里的药箱,笑着说。
林悦低头摸了摸药箱的金属锁扣,上面还沾着点泥土。这箱子跟着她走了无数个日日夜夜,装过退烧药、纱布、缝合针,也装过产妇的汗水、婴儿的啼哭,装过乡邻们的盼头和谢意。
夜渐渐深了,三轮车的灯光在田埂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林悦抬头看了看天,星星亮得很,像撒了一把碎钻。她忽然觉得,这药箱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,里面装着疾病与痛苦,却也藏着新生与希望,而她握着这箱子的手,正一点点把温暖传到每个需要的角落。
回到卫生院时,张婶还在门口等着,手里提着个保温桶:“俺把鸡汤给你热了三遍,快趁热喝。”林悦接过桶,里面的鸡汤还冒着热气,香气混着晚风里的青草味,让人心里踏实得很。
药箱被轻轻放在桌上,里面的器械已经安静下来。林悦坐在竹椅上,喝着鸡汤,听着远处的蛙鸣,忽然觉得,这平凡的夜晚,因为这只药箱,变得格外有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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