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雨如丝,缠绕着西餐厅门前的阑干,
她右手上擎着一柄细花白伞,白色高跟鞋踏出清脆的节奏,袅袅婷婷走来,一袭淡绿色绣花旗袍勾勒出曼妙身段,宛如一片戴着露珠的荷叶在细雨中轻轻摇曳。
那嘴角勾起的梨涡浅笑,竟让海辰的心跳漏了半拍。
牧小夏的细花白伞,掠过德国领事馆青灰色的墙垣,霓虹灯管在雨幕里碎成斑斓的光斑,将西餐厅的玻璃门映得犹如揉皱的彩箔。
她踩着水洼里的霓虹碎片前行,旗袍上绣着细碎的茉莉花,在伞骨开合间若隐若现,恰似她此刻微乱的心跳。
西餐厅铜制门把手上的雾气尚未擦净,她抬腕轻触的瞬间,门内忽然卷出一股沉郁的雪松香气。
那气息混着硝烟味的冷冽,如同一柄出鞘的军刀,在梅雨的潮湿里辟出一道凛冽的缝隙。
牧小夏指尖微颤,抬眼便撞进一双淬了冰的星眸——穿墨绿呢子军大衣的男人倚着墙,左手漫不经心转着一枚黄铜子弹,右手的左轮手枪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冷光,枪柄上刻着的东北虎纹路随他指节微动,仿佛随时会跃出纸面。
“牧小姐。”他开口时,喉结在军装上校徽旁滚动,声音像穿越千年的风,裹着林海雪原的凛冽。“久闻沪上名媛善使苏绣针法,今日一见,果然...针脚细密。”
牧小夏睫毛骤颤。他刻意拖长的尾音里藏着锋芒,像关东军在国境线外试探的刺刀。
可当她对上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星芒时,却又无端想起兴安岭的雪松——即便被战火灼焦枝干,根系仍深扎在黑土地里,固执地托着未化的残雪。
男人抬手轻拂军大衣上的雨珠,动作却在看见她旗袍领口时陡然顿住。牧小夏这才惊觉,方才避雨时不慎扯开的盘扣下,露出半枚银色蝴蝶吊坠——那是昨夜从76号密档室带出的摩斯密码转换器。
“蝴蝶落在荷叶上,倒是别有韵味。”他忽然低笑,跨前半步的身影笼罩住她,大衣下摆带起的风卷得她伞骨轻晃。
牧小夏嗅到他领口混着血渍的硝烟味,却在他伸手替她扣紧盘扣时,触到他掌心薄茧下的温热。
那双手本该握着枪柄碾碎敌人喉骨,此刻却像在摩挲狙击镜里的准星般,将银蝶轻轻按进她锁骨下方的凹陷。
“牧小姐可知,”他指腹擦过她耳垂时,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势,“东北军的夜参谋长,向来只在猎物眉心留一个弹孔。”
他退后两步,军靴在大理石地面踏出咔咔的声响,左右手双枪同时入套的动作行云流水,“不过今晚...或许该换种打法。”
霓虹灯光在他转身时切开雨帘,牧小夏这才看清他军大衣下隐约可见的绷带,渗血的纱布在肩胛处晕开暗红的花。
可他腰背依然挺得像兴安岭的红松,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战场的经纬线,靴跟磕在台阶上的声响,竟让她想起奉天兵工厂里调试枪支的节奏。
伞骨上的雨珠忽然坠落,砸在她手背上凉得惊心。牧小夏望着他消失在街角的墨绿背影,忽然想起情报里那句批注:“夜海辰,代号‘雪松’,擅使双枪,可在百米外射断电报线…”
她低头看向掌心,不知何时多了枚子弹壳,内壁刻着极小的“辰”字。细雨拂过她发烫的脸颊,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,可她耳边却只剩下他转身前低低的尾音。
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涉险,牧小姐。”他侧过脸,雨珠顺着刀削般的下颌线坠落,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暗夜里燃起幽火,“我会把你锁在军部保险柜里,像藏我的狙击镜那样。”他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回荡,莫名的让她感到沉醉。
西餐厅的留声机突然切到「夜上海」,靡靡之音混着雨幕,将他的背影浸成一幅深浅不一的墨色剪影。
牧小夏握紧子弹壳,指尖触到内壁刻痕的棱角——那是他在枪林弹雨里为她留出的,最滚烫的温柔。
租界的雨丝缠在电线上,像谁随手揉皱的棉线团。
牧小夏藏在街角梧桐树下,指尖的勃朗宁抵着掌心薄汗。她盯着斜对面西餐厅门口那个穿墨绿大衣的男人,袖口露出的绷带渗着暗红,正是老板要她今晚解决的双料间谍夜海辰。
小姐要伞吗?卖报童突然闯入视线,她这才惊觉自己盯着那人的时间太长。
低头避开男孩好奇的眼神时,余光瞥见西餐厅铜门忽然撞开——几个巡捕拖出个醉汉,哄闹声里,夜海辰的大衣下摆扫过台阶水洼,露出皮靴上未褪的泥点,像刚从哪片荒地跋涉而来。
她摸出烟盒里的刀片,那是今早戴老板亲自塞给她的。可目光扫过他左腕那道狰狞的旧疤时,指尖突然发颤——上周在七十六号密档室,她见过这道疤的照片,档案里说这是他在东北抗联时被日军军刀所伤,却又被军统标注为通共证据。
雨势突然转急。牧小夏撑开伞的瞬间,看见斜对角弄堂里跌出个金发男孩。孩子捂着肚子在水洼里打滚,夜海辰的身影已先她一步冲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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