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愣了愣,见陆炎目光真诚,渐渐挺直了背:“若……若能将城西那几处背阴的墙角也搭起来,种些耐阴的蕹菜、木耳菜……再让工匠打几架水车,从内河引水浇灌,莫等雨水……兴许,兴许能多四五成也未可知。”
“水车需几日?”陆炎看向姜离。
姜离略一思忖:“材料现成,五人协力,三日可成一架。”
“调工匠十人,听王伯调遣。”陆炎对鲁肃道,“此事列入今日首务。”
鲁肃郑重记下。王老伯眼眶蓦地红了,慌忙低头,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。
“李师傅。”陆炎转向铁匠,“守城器械损耗日增,修补可能跟上?”
李铁匠深吸一口气,声音洪亮了些:“回主公,修补跟得上。但现下铁料稀缺,废旧兵器熔炼后杂质多,打出的箭头易崩,刀口易卷。若……若能得些好铁,哪怕只百斤,小人有把握让弩箭射程增二十步,刀剑更耐用三成。”
“好铁何处寻?”庞统皱眉。
李铁匠犹豫片刻,低声道:“城南旧官署地下……战前曾埋有数箱精铁,本是备着铸钟的。若掘出,或可解急。”
满座皆惊。此事连鲁肃这管内政的亦不知晓。
陆炎深深看了李铁匠一眼:“此事你如何得知?”
“小人的师父……曾是官署匠作。”李铁匠低头,“城破前,他参与埋藏。临终前告知小人,说‘乱世铁如金,莫轻易示人’。”
“为何今日说出?”
铁匠抬头,眼中有光:“因为主公说……要让打铁的能安心打铁。”
寂静中,陆炎缓缓颔首:“陈武将军,拨一队可靠士卒,今日协助李师傅掘铁。所得之铁,专用于修补守城器械,由李师傅统筹。”
“遵命!”陈武抱拳。
“张先生。”陆炎望向郎中,“医营最大难处,除药材外,还有何?”
张郎中起身一揖,直言不讳:“人手。懂医者太少,重伤员需专人看护,但营中能辨证施治者仅七人。许多轻伤兵卒本可治愈,却因照料不周而转重。”
“你可有解法?”
“有。”张郎中似早有准备,“请陈夫子相助,于医营内设‘急护学堂’。择聪慧少年或识字的妇人,授以包扎、止血、辨识疫症之法。不需他们成医,但求危急时能救急。如此,可释出医者精力,专治重伤。”
一直沉默的陈夫子此时抬头,声音清朗:“此事在下愿为。医者仁术,亦为教化。若蒙主公允准,今日便可开讲。”
陆炎目光扫过众人,见无人异议,遂道:“准。所需物料,皆由子敬协调。”
鲁肃奋笔疾书,竹简上已列了长长一串待办事项。
议事至此,气氛已悄然转变。最初的拘谨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专注——每个人都在思考,如何用自己所长,为这座城多挣一分生机。
“军务方面,”庞统适时开口,“曹军增兵后,东门压力最大。陈将军,你部守东门已旬日,士卒可还撑得住?”
陈武抱拳:“撑得住。但末将有一请——可否让东门守军每日轮换时,多休半个时辰?现下是两时辰一换,若改为一个半时辰守城,半个时辰歇息用饭,虽单次值守时长缩短,但士卒精力更足,防务更密。”
“西门水军压力如何?”陆炎看向另一位水军将领。
“周瑜战船虽增,然连攻数日未果,攻势已缓。末将以为,彼在等……”将领犹豫道,“在等我军粮尽自乱。”
这话刺中了所有人的隐忧。
沙盘前安静下来。窗外传来远处城墙上的号令声,模糊却有力。
“所以,”陆炎缓缓开口,手指轻点沙盘上龙鳞城的轮廓,“我们需做的,不仅是守城,更是要让城外敌军看见——我们乱不了。”
他抬眼,目光掠过每一张脸:“王伯种出更多菜,是为此;李师傅打出更利的箭,是为此;张先生救活更多人,陈夫子教出更多能救急的人,皆是为此。我们要让曹孟德、周公瑾看见,这座城还活着,而且会一直活下去。”
“然粮草终是根本。”鲁肃轻叹。
“粮草之事,我已有计较。”陆炎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,缓缓铺开。
众人聚目看去,却见是一幅极为精细的城内巷道图,许多角落标着红点。
“此乃姜离与工匠营耗时月余所绘。”陆炎道,“标红处,皆是战前富户地窖或隐秘仓储。据旧吏回忆及探查,这些地窖中,或还有存粮。”
庞统一惊:“主公之意是……征用私藏?”
“非征用。”陆炎摇头,“是‘借’。凡献粮者,皆记功勋,待解围后加倍偿还。若确无粮之地,也毋须强求。此事,需子敬亲自主持,以安民心。”
鲁肃肃然:“属下明白。必以情理动之,不使民怨。”
议事至此,日头已高。窗外光线斜射入室,在沙盘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陆炎最后看向一直静听的赵云:“子龙,你有何想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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