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转向所有户曹吏员:“都听好了——新钱是龙鳞城的血脉,谁敢伸手,我就剁谁的手。不论是谁的人,不论贪多少。”
吏员们噤若寒蝉。
但郑小七注意到,有几个吏员交换了眼神,那眼神里有不安,也有……别的什么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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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晚,张府密室。
张蕴的病似乎好了些,能坐直了。烛光下,他看着桌上几枚新钱,一枚枚仔细端详。
“铸得真好。”他轻声道,“字是请名家写的,模是高手刻的,铜铅配比也讲究。陆炎身边……真有能人。”
下首坐着李淳、王贲等人。李淳拿起一枚新钱,用力在桌角一磕——“铛”的一声脆响,钱边只留下浅浅的白痕。
“硬度够。”他脸色难看,“比五铢钱难锉边,更难私铸。”
“私铸?”张蕴笑了,笑容阴冷,“为什么要私铸?”
众人一愣。
“新钱要行得通,靠的是信用。”张蕴缓缓道,“百姓信它能买东西,商贾信它能流通,它才是钱。若没人信……”
他捏起一枚新钱,轻轻一弹,钱币旋转着落在桌上:“就是块废铜。”
王贲眼睛一亮:“张公的意思是……让新钱流通不起来?”
“不是硬来。”张蕴摇头,“是让它‘自然’流通不畅。比如,让米铺收新钱时压价,让布庄拒收大额新钱,让百姓觉得新钱不如旧钱好用……久而久之,谁还愿意兑新钱?”
李淳迟疑:“可民府严令,拒用新钱者重罚。”
“那就用新钱,但找麻烦。”张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,上面列着几条,“比如,收新钱时故意挑毛病——这枚字迹模糊,那枚边廓有损,这枚重量不够。实在挑不出毛病,就说‘新钱刚铸,不知真假,得等官府验过’。百姓怕麻烦,自然又用回旧钱。”
他顿了顿:“另外,我们手里不是有旧钱吗?全部放出去,压低旧钱兑价——比如一贯旧钱只兑九百文新钱。百姓一看旧钱贬值,更不敢兑了。”
“妙啊!”王贲拍腿,“民府规定一兑一,我们暗中压价,赚差价不说,还搅乱市场!”
张蕴点头:“但要小心,不能让人抓住把柄。找些生面孔去做,钱从外地商号走账。另外……”
他眼中闪过寒光:“铸钱坊那边,也得动动。新钱要铸得好,关键是模。模要是坏了,或者铜铅配比出问题……”
他没说完,但众人都懂了。
毁掉铸钱模具,让新钱铸不出来,或者铸出来质量参差不齐。
双管齐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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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初十,新钱推行第十天。
问题开始显现。
郑小七在东市巡查时,亲眼看见一个卖菜的老妇和买主争执。买主给新钱,老妇死活不收:“官爷,不是我不收,是前日收了两贯新钱,去米铺买米,米铺说钱边有毛刺,非要扣我五十文!我哪看得出毛刺不毛刺?”
买主是个年轻工匠,急得满头汗:“大娘,我这钱刚从户曹兑出来,肯定没问题!”
“那你去米铺能买米吗?能买布吗?”老妇反问,“要是不能,我收了不就是废铜?”
郑小七上前,检查那贯新钱——完好无损。他当场写下字据,盖了户曹印:“大娘,这钱我担保。若有人拒收,你拿这字据来户曹,我双倍赔你。”
老妇这才勉强收了。
但郑小七知道,这不是办法。他一个人能担保多少?
更严重的是铸钱坊。初十那夜,守卫抓到一个试图潜入坊内的黑衣人。黑衣人服毒自尽,身上搜不出任何身份线索。但第二天,工匠发现三套母模被人用酸腐蚀过,字迹已经模糊。
“是强酸。”姜离检查后判断,“泼上去不到一个时辰,但腐蚀深度足够让铸出的钱字迹不清。母模一毁,子模全废。”
杜衡连夜带人重刻母模,但至少耽误三天工期。
鲁肃将情况报给陆炎时,陆炎正在查看新钱流通的账册。
初月兑钱八十万贯——听起来不少,但龙鳞城辖内四郡,民间旧钱存量至少五百万贯。按这个速度,三个月根本兑不完。
“他们在拖延。”陆炎合上账册,“想拖到曹军南下,趁乱让新钱作废。”
“主公,是否……暂缓?”鲁肃犹豫,“等局势稳定再……”
“不。”陆炎起身,“越是这样,越要加快。敌人怕什么,我们就做什么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:“新钱流通不畅,是因为只在龙鳞城流通。如果……整个江淮都用新钱呢?”
鲁肃一怔:“可徐州、庐江、九江……”
“打下来。”陆炎手指点在地图上,“曹军三月十五南下,我们就在那之前,先拿下庐江。”
他转身:“新钱不是问题,是工具。我们要用新钱,把打下的地盘牢牢绑在龙鳞城上。让百姓用我们的钱,吃我们的粮,认我们的法——这才叫根基。”
鲁肃深吸一口气:“可兵力……”
“让参谋司制定方案。”陆炎道,“新钱推行和军事行动同步。打下一地,立刻设兑换点,旧钱兑新钱,同时发告示:从此地赋税只收新钱,官府开支只用新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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