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衍王朝国都,天启城。
西市,悦来客栈,地字三号房。
窗外的天色,从明亮的午后,渐渐染上暮色。
房间很普通。一张床,一张桌,一把椅子。
萧平坐在床沿,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子符,已经盯了整整两个时辰。
三天了。
自从进入天启城,按照萧云鹤的密令。
在这家客栈住下后,他就再也没收到过任何来自霜月城的主动传讯。
萧云鹤给他的任务:携带留影石在此等候。
若接到特定指令,或超过约定时限未收到他的“安全讯息”。
便立即将留影石和密信送往鸿胪寺,揭发西门业、徐青山与黑沼勾结之事。
当时萧云鹤的说辞是:“堂兄过于自信,恐低估黑沼威胁,未及时上报朝廷。”
“我为防万一,留此后手。你此去,是为家族,也为霜月城万千百姓。务必小心。”
萧平信了。至少当时是信的。
他是萧家旁支,资质普通,能在家族谋个执事房跑腿的差事已是幸运。
能被云鹤执事选中执行如此“机密要务”,他虽忐忑,却也有一丝被重任的激动。
可进入国都后,随着时间推移。
一些破碎的消息,通过其他渠道隐隐约约传来,让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他试着联系过几个在霜月城的族人。
起初还能说上几句,对方语焉不详,只说城里不太平,家主许久未公开露面,如今是云鹤执事在主持大局。
后来,联系就彻底断了。
不是无人回应,而是传讯仿佛泥牛入海,再无回音。
他试了所有知道的方式,都一样。
霜月城,好像变成了一座孤城。
更让他心底发寒的,是一些更隐晦的传言,以及他自己拼凑出的线索。
家主……消失了?
而萧云鹤,那个温和低调,在家主面前总是礼数周全的执事。
不仅代行城主之权,手中竟握着象征着城主至高权柄的霜月虎符令。
萧平不傻。跑腿的活干多了,见的人情世故、眉眼高低也多了。
他再愚钝,也感到这极不寻常。
一个可怕的猜测,在他脑中越来越清晰:
萧云鹤,害了萧天南。
什么“堂兄未及时上报”,恐怕都是托词。
萧天南才是那个可能上报的人,而萧云鹤……和黑沼勾结,封锁消息,甚至可能……谋害了家主!
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。
如果真是这样……那萧云鹤派他来这里,真的是为了“制衡黑沼”、“为家族百姓”吗?
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”萧平喃喃自语,声音干涩。
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话……
约定的“安全讯息”早已超时。霜月城音讯全无。萧云鹤本人也仿佛人间蒸发。
他玩脱了。
萧云鹤肯定出事了,或者,他做的事情,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。
而自己呢?
萧平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他是萧云鹤派来的人,携带的是“揭发”材料。
可如果萧云鹤本身就是勾结黑沼、谋害城主的主谋之一……
那自己这个“揭发者”,在朝廷眼里,算什么?
同党?从犯?还是知情不报,助纣为虐?
到时候大衍王朝震怒,清算萧云鹤,清算与黑沼勾结的势力,会放过他这个“萧云鹤的心腹信使”吗?
跑!
一定要跑!
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。
趁现在还没人知道,扔掉这该死的留影石和密信。
离开天启城,跑得越远越好!
去北境,去南疆,找个偏僻地方隐姓埋名,或许还能活命!
他猛地站起来,在狭小的房间里急促地踱步。
胸口剧烈起伏,手心全是冷汗。
对,就这样!什么家族,什么任务,什么霜月城,关他屁事!
他不过是个小人物,只想活着!
他的目光落在床头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布包袱上。
扔掉它们。现在,立刻,马上。
他伸出手,手指颤抖着,快要触碰到包袱。
就在这时。
“吱呀。”
窗外隐约传来隔壁房间母亲哄孩子睡觉的轻柔哼唱声。
曲调温婉,带着淡淡的乡愁。
萧平的动作僵住了。
霜月城……
那里有他年迈的父母,有他的弟妹……
黑沼……音讯全无……
霜月城,到底怎么样了?
如果霜月城真的被黑沼和发了疯的萧云鹤搞得生灵涂炭,他的亲人……他们能逃过吗?
他颓然坐回床沿,双手捂住脸。
逃跑,或许能让自己活下来。可留在霜月城的亲人呢?
而上报……虽然风险极大,自己很可能被牵连。
但至少,也许……也许能派兵救援霜月城,救下城里的人,救下他的亲人。
窗外的暮色更深。国都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,孩童喧嚣隐隐传来。
最终,萧平缓缓放下手。
他慢慢拿起那个灰色的布包袱,紧紧抱在怀里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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