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露微凉,渐褪的月光与初萌的晨光在南宫族地深处交织。
南宫楚的寝居外,一方临水的露台。
她静静坐在一张铺着雪狐裘的宽大圈椅里。
目光投向远处天际那线将明未明的鱼肚白,眸光沉静。
脚步声,轻而缓,自回廊传来。
南宫楚没有回头,仿佛早已料到。
“母亲。”
南宫星若的声音响起,带着某种难以掩藏的雀跃。
她原以为母亲还在睡,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独坐的身影。
“怎么醒得这样早?”南宫楚终于缓缓侧过脸,望向女儿。
她看着女儿眼中抑制不住的光彩,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
“女儿……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!”
南宫星若几乎是带着点献宝般的欣喜,快步走到母亲身侧的绣墩坐下。
“哦?”南宫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,等待下文。
“是关于东郭源的!”南宫星若语速略快,双眸亮得惊人。
“您看,他如今被重新种下心蛊,可是,母亲您可以再次为他施展《心蛊化蝶》秘术啊!”
她越说越觉得此计精妙。
“既然第一次‘化蝶’能让他挣脱枷锁,甚至因祸得福,根基更胜从前。”
“那么,只要母亲您再施展一次,不就等于……那新种下的心蛊根本没种一样吗?”
她冰清的小脸上,因这“绝妙发现”而浮起淡淡的红晕,眼眸清澈,充满期待地望向母亲。
“这样,他既能在磐长老和外人面前维持‘忠勇典范’的形象,又能获得真正的自由。两全其美!”
南宫楚静静地听着,脸上那抹笑意未曾变化,甚至更深了些许,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。
她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,轻轻点了点女儿光洁的额头。
“傻孩子,想得倒挺美。”
南宫星若一怔,脸上期待的笑容凝固了,取而代之的是不解:
“母亲?这个计划……难道不行吗?”
“是……需要什么特殊的准备?还是消耗太大?女儿可以帮忙!”
南宫楚摇了摇头,笑容淡去,转为一种更深的沉静。
她缓缓开口,
“准备?消耗?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。”
“若儿,你可知晓,为何我南宫家《心蛊秘典》中,‘化蝶’之术,被视为禁术中的禁术,非万不得已不得轻动?”
南宫星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,摇了摇头。
她只知道这秘术能救命、能重塑,是家族最后的底牌。
南宫楚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道:
“你可还记得磐长老讲述先祖故事时,提到过的那句话?”
“——心蛊,汲取忠诚、成长、付出为养分,默默积累力量?”
“女儿记得。”
“嗯。”南宫楚微微颔首,目光悠远。
“那积累,便是时间,是岁月,是宿主与家族之间,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情感与经历。”
她侧过脸,看向女儿,眼神中有复杂的情绪流淌:
“这份积累,包含了认同、归属、乃至部分自我意志交托的沉淀……才是‘化蝶’真正的药引。”
“没有足够的岁月去沉淀这份联系,那‘化蝶’所需的火种,便无从燃起。”
“所以,若儿,”
“心蛊刚刚种下,与宿主神魂的融合,也需要最起码…十年光阴,才能真正达到足以承载‘化蝶之力’的深度。”
“十年……”南宫星若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。
她喃喃道:“怎么会……需要……十年?”
十年。足够发生太多事情。
足够消磨许多希望,也足够让一些看似坚韧的东西。
在日复一日的禁锢中,悄然改变。
——————
清晨的光线,照亮了“心阁”门前的青石台阶。
大门向内缓缓打开。
一道身影,踉跄着,从门内的幽暗里,走了出来。
是东郭源。
阳光落在他脸上,那张脸,此刻不见一丝血色。
他的眼睛,此刻是空的。
黑洞洞的,映不出天光云影,也映不出他自己。
他站在台阶上,身体微微晃了一下。然后,他迈开了脚。
脚步虚浮,踏在青石上,没有声音。
耳边,回响着南宫磐的声音,带着那种“慈和”的笑意:
“源小子,莫要小看了这小东西。”
“……寻常心蛊,可经不起你这修为的冲刷。”
“老夫为你挑选的这条,可是温养了近百年的‘玉髓心蛊’。性子最是坚韧,也最……通透。”
“你心里想什么,情绪是喜是悲,它感知得最清楚,也能传达得最明白。”
“有了它,你就是老夫最看重的后辈,家族最坚实的柱石。”
“你的忠、你的勇、你的所思所虑……家族都能第一时间知道,也必会珍视。”
东郭源的嘴角,抽动了一下,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,飞快闪过。
他想起接种时。
看着前几条心蛊在自己道基巅峰的血气冲击下迅速干瘪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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