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孙皇后在闻得动静后已匆匆赶来,恰好听到李世民最后的怒吼。
她心中一惊,快步上前,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李世民因盛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臂,声音急切而清晰:
“二郎息怒!”
感受到妻子手上传来的冰凉与微微的颤抖,李世民狂暴的怒火微微一滞。
长孙皇后趁机柔声道:“二郎,你冷静些。魏徵此人,你比谁都清楚,他就是一个诤臣。他若真是那等趋炎附势、结党营私之辈,又岂能被你重用?你不是说要以他为镜吗?”
李世民冷哼道:“好一个诤臣!朕竟不知,他这面镜子,何时竟映照出那些世家蠹虫的嘴脸,成了他们手中之刃,反过来对准了朕!对准了朕的儿子!”
长孙皇后已从内侍口中知道了今日朝堂之事,她仰头望着丈夫赤红的双眼:
“他今日之举,言辞激烈,或许正中某些人下怀,被人利用。但以妾身对他的了解,他参青雀,绝非与世家勾结。他眼中看到的,恐怕只有那触目惊心的耗粮数字,只有民以食为天的圣贤教诲,只有他心中那不容玷污的为民请命之道。”
“他是耿直得过了头,以至于看不见,或者不愿去看这背后的政治纠葛。他……是真的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啊!”
“真的……为民请命?” 皇后的这番话,像一盆冰水,浇熄了他心头最炽烈的猜忌与背叛感。
是啊,魏徵……那个倔强得如同茅坑里石头的老头,他若是懂得勾结,懂得看眼色,懂得政治权衡,他又怎么会是魏徵?
长孙皇后示意内侍收拾狼藉,亲自端来安神茶,默默陪坐在一旁。
良久,李世民长长地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他重新拿起那份被墨汁污了一角、内侍已小心擦拭过的文书,上面罗列着长安各大户购粮酿酒的详实数据。
先前在朝堂上只顾愤怒于魏徵的“背叛”,此刻冷静下来再看,这些数字,确实触目惊心。在“粮食”这个关乎帝国生死存亡的根本问题上,魏徵的奏劾,并非完全无理取闹。
“观音婢,你说得对。”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无奈,“魏徵……或许还是那个魏徵。是朕……被这新政推行的艰难,被世家的反扑,搅乱了心神,以至于疑心过重。”
他放下文书,揉了揉发胀的额角,目光投向殿外阴沉的天色,缓缓道:“只是,此事已被他,被那些人,闹到了如此地步。民怨可畏,清议可畏。纵然魏徵本心并非勾结,但其奏劾之事已成事实,其引发的浪潮已然掀起。青雀……朕的青雀……”
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是一片帝王的决断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:
“这回,怕是要委屈青雀一次了。”
……
李世民重新上朝。
“宣,魏王李泰上殿——”
内侍悠长的唱喥声中,魏王李泰步履沉重地走入太极殿,跪拜行礼。
他已知今日朝会所为何事,脸上带着委屈与不安。
谏议大夫魏徵便昂然出列,声音洪亮如钟:
“陛下!臣魏徵,再参魏王李泰。其研制推广所谓‘酿酒仙机’,致使长安奢靡之风盛行,耗费粮秣无算。去岁关中方经饥馑,今岁河东又闻蝗讯,民间存粮尚有不继,而权贵府邸酿酒之粮竟激增数倍。此乃动摇国本、荼毒民生之大过。请陛下明正典刑,以儆效尤。”
他再次呈上那卷详实的耗粮数据,字字如刀。
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,声浪逼人。
李泰跪在殿中,脸色发白,想要辩解,却无从开口。
酿酒耗粮是事实,数据确凿,他只能叩首道:“臣……臣知错,但臣本意是为朝廷开源,为……”
“本意是好的,便可罔顾后果吗?”魏徵厉声打断,“殿下可曾算过,这些粮食能救活多少饥民?”
龙椅上的李世民,看着跪在下方的儿子,又看看咄咄逼人的魏徵和那群明显借题发挥的官员,心中痛惜与怒火交织。
他叹息一声,正准备无奈地宣布对李泰的惩处,以平息事态。
“陛下!臣有本奏!”
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起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太子李承乾大步从班列中走出,站到了李泰身旁。
他先向李世民躬身一礼,然后转身,目光平静地看向魏徵以及满朝文武。
“魏大夫,”李承乾开口,语气不卑不亢,“你忧国忧民,直言敢谏,孤心甚为敬佩。你所奏酿酒耗粮之事,数据详实,切中时弊,孤亦认为,此风不可长。”
他先肯定了魏徵,这让原本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魏徵和众臣都愣了一下。
李泰更是面露愕然之色,心道他这个兄长果然对他心存不善,现在开始落井下石了。
但李承乾话锋随即一转:“然则,魏大夫将此事归咎于魏王李泰研制酿酒机,孤以为,此举有失公允,乃是因果倒置,罚不当罪!”
“哦?”魏徵眉头一拧,“太子殿下有何高见?若非此物,何来奢靡之风?”
“高见不敢当。”李承乾从容道,“孤近日研读仙境典籍,得一浅见,曰技术无罪。技术本身,并无善恶对错之分。关键在于使用技术之人,如何运用。”
他环视群臣,声音清晰:“便如利剑,勇士持之,可保家卫国。匪类持之,则杀人越货。请问魏大夫,若有匪类持剑行凶,你是惩罚那持剑的匪类,还是去追究铸剑师的罪过?”
魏徵一怔,一时语塞。
李承乾继续道:“魏王李泰,仿制仙境酿酒机,其本意乃是精进工艺,为国谋利。”
“此机若能用于以陈粮酿制医用酒精,可活人无数。若能用于规范酿酒,增加税赋,可充盈国库。此机本身,乃是工具,是术也。其功过,取决于使用者之道。”
他指向魏徵手中的数据:“如今耗粮巨万,其过在谁?不在造机之人,而在那些为满足口腹之欲、追逐暴利而无节制、无限度使用此机,大量抢购新粮、好粮用于酿酒的豪门富户。”
“是他们贪心不足,滥用技术,方致粮耗惊人。魏大夫不去问责那些滥用技术、奢靡无度之人,却要严惩研发技术、本意为国的魏王,岂非舍本逐末?”
这一番“技术无罪,用之在人”的论述,逻辑清晰,角度新颖,让许多官员都陷入了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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