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室之内,玉珏并未立刻传授什么新的法门。他让习菱紫于蒲团上坐好,自己则在对面的玉榻上盘膝而坐,中间隔着一方小巧的玉案,案上素净,只余一缕尚未散尽的清茶余香。
“闭目,静心。” 玉珏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,带着一种奇特的、引导性的平缓,“回想你触碰苔藓时,‘源初之力’流转的细微感受,不必刻意控制,只需‘观’其自然。”
习菱紫依言照做,长长的睫毛垂下,小脸上满是认真。很快,她便沉浸在对体内那股温顺而浩瀚力量的感知中,呼吸渐渐悠长。
玉珏并未闭目。他的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,看着她因专注而微抿的唇,看着她光洁的额头,看着她发梢随着灵力无意识流转而微微浮动的暗紫光泽。
系统离去带来的清净感依旧萦绕心间,道心的圆满通透让他能以更纯粹、更清晰的视角,审视自己,也审视他与眼前这个少女之间,已然缠绕得密不可分的关系。
师徒?
自然是。他传她修炼法门(尽管她现在主要靠天赋和“体悟”),教她明理守心,为她护道遮风。她敬他畏他依赖他,一口一个“师尊”叫得清脆又自然。这份名分,是起点,是纽带,亦是责任。他从未后悔收她为徒,即便最初动机不纯。看着她从懵懂到逐渐掌控力量,看着她心性如水晶般剔透,他心中自有为人师的欣慰与骄傲。
然而,仅仅只是师徒吗?
情劫的烙印,神魂深处那清晰而坚韧的羁绊,早已给出了否定的答案。那并非师徒之情所能概括的悸动、牵挂、乃至……占有欲。他会因她的笑而心软,因她的伤而震怒,因她昏迷不醒而方寸微乱,日夜守候。他会下意识地记住她的喜好,容忍她那些无伤大雅的傻气与胡闹,甚至开始觉得,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,这漫长的道途似乎也变得鲜活有趣起来。
这分明已是情爱。
他并非不懂情爱的毛头小子。漫长的岁月里,并非没有过惊鸿一瞥或短暂交集,但从未有人像习菱紫这般,以一种蛮横又自然的方式,撞入他的生命,搅乱他一池静水,最终深深扎根,与他的道途、他的情劫、乃至他对此界未来的构想,都紧密纠缠在一起。
那么,道侣?
这个词在他心中浮现时,竟没有半分违和。道侣,大道同行之伴侣。他们如今,不正是在共同探索那由她力量开辟出的“源初之道”吗?他引导她,她启发他,彼此陪伴,互为依仗。若论志同道合,心意相通(尽管她那边可能还懵懂),似乎……也当得起。
只是,习菱紫呢?
玉珏的目光变得深邃。她对他,毫无疑问是全身心的信赖与依恋。但这依恋中,有多少是徒对师的天然敬畏与亲近?有多少是雏鸟对庇护者的本能依赖?又有多少,是正在悄然萌芽的、属于少女的朦胧情愫?
她太纯粹,太干净,如同一张未曾沾染情爱墨迹的白纸。她或许会因他的亲近而脸红,会下意识地依赖他的怀抱,会在醒来第一眼看到他时露出全然信赖的笑容,但这些,距离真正明了并回应他那已然清晰的情意,似乎还有一段距离。
直接点破?以她的心性,恐怕会吓到她,让她困惑,甚至可能破坏眼下这份自然亲昵的相处。她需要时间,需要更多的经历与成长,来慢慢懂得这些更为复杂深刻的情感。
那么,维持现状,继续以师尊的身份守护她、引导她,直到水到渠成?
玉珏微微蹙眉。这固然稳妥,但情劫既已印证,心意已然明了,再以纯粹的师徒面具相对,于他而言,似乎也成了一种无形的束缚与……不够坦诚。他玉珏,何曾需要如此迂回遮掩自己的心意?
或许,不必急于定义。
师徒之名可存,教导守护之责不卸。
情意可蕴于日常点滴,呵护可化为更自然的亲近。
道侣之实,可待岁月沉淀,待她心花自然绽放。
不必刻意强调身份的转变,只需顺其自然,让关系在时光中悄然升华。他依然是她的师尊,却可以不仅仅是师尊。他给予的,将超越师者的传授与保护,融入伴侣的陪伴与深情。而她所能感受到的,也将从单纯的敬畏与依赖,逐渐体会到更深沉的疼惜、独宠与心有灵犀的默契。
关键在于“引导”与“等待”。引导她看到更广阔的情感世界,等待她心窍渐开。
玉珏心中渐渐有了清晰的脉络。紧绷的眉宇缓缓舒展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释然与几不可察的温柔锋芒。
“师尊?” 习菱紫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,正疑惑地看着他,小声问,“我‘观’好了……那个法门……”
玉珏回过神,对上她清澈无邪的眼眸。方才心中那些百转千回的思量,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,忽然就沉淀为一片更加柔和的坚定。
“法门之事不急。” 他开口,声音比往日更温和几分,“今日体悟可有所得?”
“有有有!” 习菱紫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,兴奋地比划起来,“我觉得‘源初之力’好像更喜欢‘轻轻’的,太用力它反而会躲开!还有,它碰到苔藓的时候,好像能‘尝’到苔藓里面一点点……一点点‘想长大’的味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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