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一日暖过一日,吹开了京城护城河边的垂柳,也吹动了小林庄御贡酒坊工地上忙碌的尘土。
自那日从庄子挖野菜归来,林晚昭像是被那满篮的鲜绿和溪边的暖风彻底注满了能量,一头扎进了她的“酿酒大业”中,干劲比庄子上拉磨的驴子还足。听竹轩小厨房里那些瓶瓶罐罐的初级试验已告一段落,“澄泉酿”的基础工艺算是初步定型。接下来,就是要在庄子上那个刚刚打下地基、还散发着新鲜木石气息的酒坊里,把这纸上谈兵的“方子”,变成实实在在、能稳定产出美酒的“生产线”。
这日一早,天刚蒙蒙亮,林晚昭就换上了那身专门让张妈妈改制的、利落的靛蓝色细棉布工装——窄袖、束腰、裤脚扎紧,头发也全部挽起包在同色的头巾里,活脱脱一个俏丽的小工匠。她怀里抱着厚厚一沓画满标记的图纸和她的“灵感小本本”,身后跟着同样打扮利落、拎着大食盒的小桃,主仆二人坐着侯府安排的青帷小车,再次出了城,直奔小林庄。
马车轱辘碾过官道,林晚昭却没了上回赏春的闲情,脑袋里全是一组组数据、一个个问号:发酵窖的深度和通风口设计合不合理?蒸馏器的大型化复制会不会影响出酒品质?不同批次粮食的微小差异该怎么控制?还有最让她心心念念的——试验新酒曲!
“澄泉酿”用的是她之前培养的“高活性酒引”,效果虽好,但风味相对单一、清澈。要想做出更有层次、更具特色的御用贡酒,甚至未来开拓“小林记”酒铺的不同产品线,就必须在酒曲上下功夫。酒曲,就是酒的“魂”,决定了酒的骨架和风味走向。
她早就在盘算,要利用小林庄得天独厚的资源——温泉边特有的湿润小气候催生的各种野花、庄子上自己种的果子、甚至后山那些不起眼却带着独特香气的草药——来制作一批“特色酒曲”。比如,用庄头陈大媳妇晒的干桂花,试着做“桂花曲”;用温泉暖房里最早一批成熟的小金桔,尝试“金桔曲”;还有她从乌孙香料秘方里得到的灵感,想试试加入极少量的、性质温和的芳香植物,看能否酿出带有独特复合香气的“秘香曲”……
想法很多,但实践起来,每一步都是未知数,都可能伴随着失败和……嗯,不太美妙的气味。
马车在酒坊工地前停下。原本的空地上,如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。匠人们吆喝着号子,扛木料、砌砖石、挖地窖,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。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木材的清香、湿润的泥土味,以及远处酱坊飘来的、越发醇厚的酱香。
陈大正在工地上拿着图纸比对,见林晚昭来了,连忙迎上来:“林东家,您来得正好!您看,这发酵窖的地基,按您说的,又往下深挖了半尺,四周也留好了通风竹管的位置!”
林晚昭跳下马车,先没去看图纸,而是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希望和汗水气息的空气,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陈大叔辛苦!大家伙儿都辛苦了!” 她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匠们,提高声音道,“今儿中午加菜!小桃带了刚卤好的酱肉和炊饼,管够!”
工匠们闻言,纷纷停下活计,笑着朝这位没半点架子、还总惦记着他们吃食的年轻东家打招呼、道谢,干劲儿更足了。
林晚昭在陈大的陪同下,仔细查看了工程进度。发酵窖区、蒸馏工坊、储酒库、原料处理间……每个区域的布局都基本按照她的图纸在进行,虽然很多细节还在摸索,但整体框架已初见雏形。她一边看,一边提出些细微的调整意见,比如某个通风口的角度,某处排水沟的坡度,陈大都一一记下。
巡视完工地,林晚昭便一头钻进了临时搭建的、用于前期试验的“曲房”。这里远离主要工地,相对安静,是她和几个从庄子上挑选出来的、手脚麻利又细心的妇人专门折腾酒曲的地方。
曲房里,靠墙一排架子上,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盆、竹匾。有的里面铺着蒸熟放凉的麦粒或米粒,正等待接种曲种;有的已经长出了一层或白或黄或淡绿的绒毛,散发出或清香或微醺的复杂气息;还有几个陶盆,里面的曲块似乎长得不太对劲,颜色发暗,气味也有些……嗯,难以形容。
“东家,您看这盆‘桂花曲’,”一个姓周的婶子指着一个竹匾,有些担忧地说,“按您说的法子,把干桂花磨碎了混在曲料里,头两天长得还好,香喷喷的,可这两天,这绒毛颜色有点发灰,味道也淡了……”
林晚昭凑近仔细看了看,又闻了闻。确实,桂花的甜香几乎闻不到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沉闷的、类似潮湿谷物的味道。她用手指轻轻捏起一点长着灰绒毛的曲料,在指尖捻开,仔细观察。
“湿度可能还是没控制好,”林晚昭蹙眉思考,“桂花吸湿,可能让局部曲料过湿了,影响了曲霉的正常生长。周婶,这盆先单独放着,标记一下。下次试试把桂花先用小火微微焙干一下,或者减少一点用量,再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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