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苏州的第二天,林晚昭起了个大早,心里惦记着顾昭之应允的拙政园之行。她特意换了身更雅致的藕荷色绣玉兰花的襦裙,头发也绾了个稍正式些的髻,戴了支珍珠步摇,既不失官眷体面,又符合游园的清雅意境。
早膳是驿馆准备的苏州汤包和鸡丝馄饨。汤包皮薄如纸,汤汁丰盈,鲜甜可口;鸡丝馄饨汤清味鲜,馄饨馅嫩滑。林晚昭吃得赞不绝口,觉得苏州人真是把“精细”二字刻在了骨子里,连寻常早膳都如此讲究。
用罢早膳,她正准备去请示顾昭之何时出发,墨砚却先一步来了,面带些许歉意:“林司丞,侯爷临时有些急务需处理,恐要耽搁些时辰。侯爷吩咐,您若等不及,可先与小的安排的人去游园,侯爷处理完公务,随后便到。”
林晚昭心里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,但很快释然。顾昭之是代天巡狩的钦差,正事要紧,游园本就是额外福利,岂能因私废公?她连忙道:“无妨,侯爷公务要紧。游园之事不急,我可以在驿馆等候,或者……在附近随便走走也行。”
墨砚道:“侯爷说,既已应允,不必枯等。今日苏州府衙并无其他安排,林司丞可自便。小的已安排了两名稳妥的护卫随行,确保安全。”
见顾昭之安排得如此周到,林晚昭也不再推辞。能先去逛逛也好,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有趣的小吃或物件。于是,她带着小桃,在两名便装护卫的暗中跟随下,再次兴致勃勃地出了“枕水轩”。
她没有立刻叫车去遥远的拙政园,而是打算先在驿馆附近,昨天没来得及细逛的街巷里转转。走着走着,便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街口,这里似乎是个小型的市集,卖菜的、卖肉的、卖日用杂货的摊贩聚集,人来人往,颇为热闹。市集一角,围着一圈人,隐隐有喧哗之声传来。
林晚昭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,但听那喧哗声中夹杂着哭喊和呵斥,似乎是发生了纠纷。她脚步顿了顿,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,便带着小桃挤了过去。
人群中央,是几个穿着皂隶公服的衙役,正围着一个跪在地上、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妇人和一个神情激动、指手画脚的中年男子。旁边地上放着一副简陋的担架,盖着白布,隐约显出人形,看来是出了人命。
一个穿着青色官袍、约莫三十出头的官员,正皱着眉头听那中年男子陈述,旁边还有个书办在记录。那官员面皮白净,眉头紧锁,似乎颇为棘手。
只听那中年男子,看起来像是个管事或小商人模样,愤愤道:“……刘大人明鉴!这苏氏乃是我家老爷新纳的妾室,入府不过三月,性情乖僻,与主母不睦是常有的事!今日清晨,丫鬟送去早膳,不过一刻钟工夫,便发现她倒地气绝,口鼻流血!桌上那碟她吃过的定胜糕还在!不是她心怀怨恨,服毒自尽,还能是什么?这贱婢定是怕事情败露,在此哭嚎狡辩!”他手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丫鬟。那丫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,相貌清秀,此刻脸色惨白,满脸泪痕,张着嘴“啊啊”地比划着,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,竟是个哑女。
哑女丫鬟见那管事指着自己,更加焦急,拼命摇头,双手胡乱比划,眼泪扑簌簌往下掉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冤屈。
被称为刘大人的官员看着哑女,又看看那盖着白布的尸体和桌上那碟只剩半块的定胜糕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妾室暴毙,嫌疑指向唯一在场的哑婢,哑婢无法自辩,看似案情简单。但若真是哑婢下毒,毒药从何而来?动机是否充分?仅凭管事一面之词和半块糕点就定案,似乎也过于草率。可若不是哑婢,又是谁?难道真是妾室自尽?那毒药又是哪来的?
围观人群议论纷纷,有的同情哑女,有的觉得管事说得有理,还有的纯粹看热闹。
林晚昭也听明白了大概。一个哑巴丫鬟,被指控毒杀了主人新纳的妾室,证据似乎只有妾室吃过的那半块定胜糕。这案子……确实有点蹊跷。
她目光扫过现场。担架上的尸体她自然不能去碰,目光便落在了旁边那张小几上。小几上除了那碟惹祸的定胜糕,还有一个空了的茶盏,以及一个巴掌大的、很普通的青瓷调味罐,罐口敞着,里面似乎是白色的粉末,像是糖或盐。
定胜糕是苏州常见的喜庆糕点,粉红色,做成元宝状,寓意吉祥,通常用糯米粉和粳米粉混合,加入红豆沙或枣泥馅,蒸制而成。眼前这碟里的定胜糕,做工还算精致,粉红色的糕体上印着“定胜”二字,被咬去了一半,露出里面的暗红色豆沙馅。
林晚昭盯着那半块糕点和那个调味罐,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。她凑近了些,仔细看了看那调味罐里的白色粉末,又看了看糕点被咬开的断面。
那刘大人似乎被哑女的比划和管事的咄咄逼人弄得有些烦躁,挥手道:“先将这哑婢带回衙门,仔细审问!苏氏遗体也一并带回,作作验看!相关人等,随本官回衙听审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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