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西斜,将燕京城鳞次栉比的屋顶染成一片暖金。皇宫内外的喧嚣逐渐沉淀下去,一种新朝初立的、带着疲惫与兴奋的寂静笼罩四方。
陆地神仙的境界,不止是力量与生命的升华,更是一种与世界全新的“连接”方式。先前在殿内,那感知半径千里的神念自然铺开,像呼吸一样本能。
他闭上眼。
意识沉入那片新生的、浩瀚如星海的识海。心念微动,那以他为中心、半径千里的球形感知领域,瞬间从一种被动的“背景信息接收”,转变为主动的“扫描”与“探查”。
东南方向,三百二十里外,一座小县城正在关闭城门。守门的兵卒打着哈欠,和挑着空担子匆匆进城的货郎说了句什么。城楼上,一面崭新的“夏”字旗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,旗杆底部绑扎的麻绳有点松,打了个晃。
正北方,四百里处,一支隶属于西路军周虎麾下的巡逻骑兵队,正在官道旁的林地里宿营。篝火上架着铁锅,肉汤咕嘟冒泡。一个年轻骑兵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麦饼,掰了一半递给同伴。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。
燕京城内。
东市收摊的商贩正埋头数着今天的铜钱,嘴角咧着。西城某条小巷,更夫提着灯笼,梆子敲了两响。内城某个三进院子里,前朝的某位降官正和夫人低声争执,是尽快向新朝表忠心,还是再观望观望。夫人声音尖了些:“观望?脑袋要不要了?”
众生百态,悲欢喜怒,柴米油盐,忠诚算计……都在他“眼”底。
沈良玉的心境,如同古井深潭,映照万物,却不起波澜。这是陆地神仙的视角,超然,但不冷漠。
他的神念继续向外、向更细微处延伸。
不是漫无目的。他在搜寻一种“不和谐”的波动——与新生的大夏国运格格不入的,带着前朝腐朽与绝望气息的,特别是……与那“南宫”姓氏血脉相连的残余。
系统覆灭大炎的任务虽已完成,但斩草须除根。尤其是那个在城破时失踪的五岁皇子,南宫瑜。马焕临死前那疯狂的眼神,清虚观吴老道支离破碎的供词,都指向这个孩子可能还活着,被某些不死心的前朝余孽藏匿,作为未来可能复辟的象征。
神念如无形的水银,渗入燕京城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条沟渠,每一处密室,每一片瓦砾堆。
城南废弃的砖窑,只有几只野猫。 北城荒芜的义庄,棺木空空。 西山水源头的破庙,几个逃荒的流民挤在一起取暖,气息衰微,与皇室无关。 东郊皇陵区……守陵的前朝老太监跪在旧主陵前喃喃自语,烧着纸钱,气息哀戚,但只是孤忠,并无其他血脉牵连。
没有。 燕京城内,没有那个年纪的、带有南宫氏特殊血脉气息的孩子。
沈良玉并不意外。如果那么容易找到,冷风和手下早就得手了。他神念继续扩张,以燕京为中心,向更远的郊县、山林、河流网络覆盖过去。
一百里,二百里,三百里……
暮色渐浓,天边最后一丝霞光隐去,星子开始浮现。
就在他的神念扫过西北方向,大约三百七十里处,一片名为“黑松岭”的连绵山峦时,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要被山林自然生机和夜晚阴冷气息掩盖的波动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那波动藏得很深,在一处背阴山谷的天然岩洞深处。岩洞入口被藤蔓和落石巧妙遮掩,内部曲折向下,潮湿阴冷。最深处一个不足丈许的石室里,有四个人的气息。
三个成年人,呼吸绵长,带着刻意压制的痕迹,显然是练家子,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久经行伍的彪悍。但他们的气息衰败,透着疲惫与绝望,像是被困住的野兽。
而第四个气息……非常微弱,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,找到了。
沈良玉的神念无声地凝聚,如同一只无形的眼睛,悬停在那个狭窄石室的上方。
石室昏暗,只点着一小截残烛。烛光摇曳,映出三个衣衫褴褛、面色憔悴的汉子,和一个蜷缩在石壁角落、裹着件大人旧披风的瘦小身影。
那三个汉子,正是城破当日,拼死护着五皇子南宫瑜,从北城一处暗道逃出,后又根据马焕生前安排的退路,辗转藏匿到此的死士。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,曾是大内侍卫小头目,名叫韩猛。
“……粮食只够两天了。”一个手下哑着嗓子说,手里捏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。
“出去找!”韩猛眼睛布满血丝,“夜里去东面那个庄子,偷也好,抢也好,弄点吃的回来。殿下不能饿着。”
“头儿,外面……怕是搜得更紧了。”第三个手下声音发苦,“昨天我摸到岭口,看到有新朝的巡逻旗号过去,人不少。”
石室里一阵死寂。只有蜡烛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,和角落里孩子极力压抑的、细弱的咳嗽声。
韩猛盯着那摇曳的烛火,眼神灰败。逃出来快一个月了,东躲西藏,追兵如影随形。带着个五岁的孩子,在这越来越严密的罗网里,能躲到几时?复辟?现在想想,简直是痴人说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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