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惊鸿的手指还沾着黑灰,嘴里那股铁锈味始终散不去,一阵阵往喉咙深处钻。她站在宫墙拐角,腕上的银镯紧贴皮肤,寒意直透骨髓,而镯中卷轴却不断震颤,滚烫如将燃尽。天边又划过一颗流星,她没有抬头,只轻轻扯了扯袖子——什么天意,不过都是人算计出来的局。
她转身离去,脚步轻得像踩在刀锋上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不敢有丝毫惊动。
藏书阁偏殿的锁被银针一挑,发出轻微的“咔”一声响。禁军的灯笼刚扫过廊柱,人影已闪入殿内。《天官志》藏在第三排暗格,书脊裂开一道缝隙,显然是被人粗暴抽出又胡乱塞了回去。她用指甲撬开扣环,纸页翻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屋中炸开,刺得耳膜生疼。
凌惊鸿全神贯注于书中内容,不经意间袖角扫过桌面,一粒香灰落在手背上。
她并未拂去,反而捻起细嗅起来——沉香混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,熟悉得令她心头一凛,瞬间想起昨夜地窖中尸体指甲缝里的异样。巫术早已潜入宫闱,连藏书阁也不再干净。
她继续往下读。
“紫微动摇,帝星蒙尘。”
八个字撞入眼帘,她呼吸一下停滞了。
前世记忆骤然撕裂——献祭前夜,钦天监的老监正跪在殿前,颤抖着念出这八个字。那时她还不懂,“动摇”并非指帝王失位,而是龙气将被抽离;“蒙尘”,是有人以凤凰血擦拭将熄的命格,强行续命。
她继续往下看去。
“龙气反噬者,北斗引魂,七线穿心,必取凤血代祭,方可续命。”
她的手指猛地掐进纸页。凤血代祭——前朝圣女的血脉,凌家的女儿。
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眸底已归于平静。魏渊所焚之香、尸体上的烙印、星轨的走向……一切线索尽数吻合。这不是通敌,而是以国运为柴,星象为引,点燃一场滔天血祭。而她,是唯一能点燃这场祭火的血引。
银针悄然收回袖中,合上书前,她目光扫过角落一行小字:“己巳年三月初七,辰时三刻生者,凤骨初成,血引北斗。”
那是她的生辰八字。
书被塞回暗格,起身时袖角再次拂过桌面,又一粒香灰落在手背上。她依旧未拂,只捻起轻轻嗅——沉香与血腥交织,与昨夜地窖中尸体指甲缝里的气味一模一样。巫术早已渗入宫墙深处,无处可避。
她无声退出,禁军的灯笼已转向另一侧。她贴着墙根疾行,心跳平稳,呼吸压得极低。可刚转过角门,脚下一滑,踩进了一片湿泥。
她低头一看,泥中埋着半截蛇蜕,鳞片泛着青光,尾部蜷成圆圈,与北狄巫医身上的刺青如出一辙。更诡异的是,蛇腹下沾着一点暗红色,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。
她蹲下身,用银针挑起蛇蜕细看。背面并无“魏”字烙印,却浮着一层几不可见的符文,形似“御”字却缺了一角——与御马监令牌上的纹路完全吻合。
她眸光骤冷。
御马监、太医院、藏书阁……蛇蜕能出现在此处,说明北狄的根系早已深扎宫中要害。而她手中的卷轴,正是串联这一切的钥匙。
不能再等了。
她钻起身,直奔乾元殿而去。
萧砌的寝殿守卫森严,宫灯成列,三步一岗。她换上宫女夜巡的衣裳,袖藏三根银针、一小包毒粉,手中托着香盒,上书“补香”。守卫查验腰牌,她低头不语,呼吸平稳如眠。
“殿下未寝,不得入内。”
她点点头,退至偏殿等候。香盒开启,她指尖蘸取沉香粉,抹于唇下,舌尖轻触——苦中带腥,血味更浓。这并非寻常香料,而是喂养过蛊虫的毒引。
她静候半个时辰。
殿内烛火忽明忽暗,宫灯一盏接一盏熄灭。廊下传来窸窣之声,宛如蛇行。她不动声色,将毒粉悄然撒于鞋底,缓步靠近偏殿侧门。
门并未上锁。
她闪身而入,贴墙而立。案上摊着一幅星图,墨线勾勒北斗七星,七道延伸线中,第七根直指一个时辰——己巳年三月初七。
她的生辰八字。
旁侧朱笔批注:“凤血代祭,龙气可安。”
她瞳孔微微一缩,伸手就欲取来。指尖刚接触纸角,灯火骤然熄灭了。
冷风卷着窗帘,纸页哗哗作响。她未有动,亦未退,银针已滑入指缝。
黑暗中,脚步声缓缓逼近。
玄色龙靴停在她的面前。
“你来得比我还快。”萧砌的声音如冰刃刮石,“还是……你一直在等?”
她不答,亦不抬头。
“那图,你看懂了?”
“看懂了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冷冽,“北斗引魂,七线穿心,凤血代祭,龙气可安。你要的,是我的血。”
萧砌低头一笑,猛地扯开她的衣领——
心口的朱砂在暗处泛红,刺目惊心。
“星象所指的献祭之人。”他盯着那点红痕,手指即将落下,“你终于不再伪装了。”
她任其撕扯,另一只手悄然将毒粉洒落地面。她记得,萧砌嗅觉敏锐,一丝异味便足以扰乱其心神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