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道尽头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着,凌惊鸿的脚步没有停下,指甲却已抠进了掌心。那不是孩子的哭,是二十年前被扔进井底的命魂在呼唤她。她心里明白,天要变了。
外头太阳正一点一点被黑口子吞掉,天狗食日,白昼跟黑夜一般的昏沉。钦天监的铜钟敲响了七下,没有人敢抬头——北斗七星卡在日头裂口上,血光如刀,划破了天幕。
她踏上观星台时,披风上的血还没干。手一扬,玄色布裹着断簪飞出,直扑铜钟而去。铜钟一下炸了,云翻了,七颗星突然亮得刺眼,金红斑点浮现在星边,像龙鳞沿着天边游走。
“妖星乱政,天降警示!”监正跪在地上,声音发着颤抖,“此星主女祸,当诛!”
话还未说完,萧砌从侧殿走出,皇袍歪斜,袖口还沾着昨夜密道的青苔。他站到祭台的中央,抬手指句天:“昨夜司天台有神示,今早召你们来验。”话音刚落,地动了,二十八尊铜人破土而出,手中举着玉板,围成了一个圈。
玉板一见光,影子显现——是私盐账本,墨迹清晰,年月可对。更骇人的是,每页角落压着星图,与二十年前钦天监秘录分毫不差。星轨推演的命格,正是魏渊的:破军入命,贪狼守垣,乱世之相。
底下鸦雀无声。
一名属官突然拔出刀,扑向最近的铜人。刀还未及身,凌惊鸿已将断簪插入台心。簪尾凤纹一震,恰在天狗食日最暗那一刻,北斗星光穿破日轮,直射而下。
星光打在魏渊的脸上,他猛地后退,眉心浮出一道血纹,如锁链缠住命门。他抬手去擦,血却越流越多,顺着鼻梁滑进嘴里,腥得发苦。
“天象在此,”凌惊鸿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风,“破军乱世的,不是我,是你。”
人群乱了。百姓早围在观星台外。云珠抱着算盘混了进来,手一抖,纸折的千纸鹤全飞了。纸鹤低低盘旋,忽然齐声哼起北狄祭曲,调子歪了,却与地底某处的音律相合。
城东粮仓一晃,盐袋炸开。白盐喷涌,在月光下自行排成一行字——“三年囤盐,饥民无食”八个血字,清清楚楚。
阿鲁巴追着天灯一头撞进盐堆,碰翻了暗格里的孔明灯。灯面密码被月光一照,投影到盐山上,竟是海运图,标着“三更开闸,盐船出海”。
御林军冲进来时,萧砌扯下皇袍,往盐堆上一盖。金线扭动如活蛇一般,眨眼结成一张大网,将冲在前头的死士缠裹住,吊上了城门。那人挣扎着脸朝东,晨光穿过身子,影子落在地上出现了一行——北狄字“盐道通海”,一字不差。
四海馆内,北狄使者捧着国书进殿。火漆印完好,可走到离凌惊鸿三步远的地方,竟开始自行融化。她不动声色,指尖蘸血,在使者的衣襟上画下一道反符。
“啪”一声,印炸裂了,饕餮图腾浮现出来,与密道祭坛上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萧砌抽出金丝匕首,划开国书。纸中渗出咸腥海水的味道,升空化作了一幅星图。凌惊鸿瞳孔一缩——这航线她认得。上辈子她追查北狄走私,夜闯海图库,这星轨,正是当年烧毁的《东溟航录》的残页。
早有风声说北狄或将异动,却没料到以这般方式现身。
使者突然拔刀。阿鲁巴抄起栗子糕砸去。糕屑撞上星图,半空凝成“魏氏”二字,机关触发。银丝从纸中射出,缠住使者的手腕,扯开袖子——狼头刺青一下暴露出来,北狄皇室的死士,毫无疑问。
“你们通敌二十年,用我朝盐路养兵,”凌惊鸿盯着他,“现在却想靠一封国书来蒙混过关?”
使者冷笑道:“你们的权臣,才是我们真正的内应。”
话音未落,地面再次震动。两块石碑破土而出,立于钦天监前。碑缝冒着黑雾,传出古巫咒:“帝星将陨,天煞归位。”
凌惊鸿割开手掌,凤血滴落。萧砌也划破手指,金血混流进碑缝。血触石碑,两人血脉相撞,激出碑底封存的帝星力,与巫咒对冲,硬生生将预言扭转——“乱世妖星”变为“紫微临世,万民归心”。二十八宿铜人齐唱《帝星颂》,声震九霄。
萧砌筑取出玉玺,嵌入碑顶的凹槽内。大地再次裂开,两口水晶棺升起。左棺婴儿眉心血印微弱,右棺空着,底面刻着一行小字:“天煞之身,祭以安国。”
魏渊象疯了一般扑过去,伸手抓向空棺。棺中光影闪动,跳出他幼时的画面——小手握着带毒算筹,扎进了自己的眉心。那是他第一次杀人,为保住“真太子”身份,亲手毒死了替身。
原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,却早已落入命运的局中。
“不可能……那是我安排的死士……”他嘶吼着。
“你才是被换进去的那一个。”凌惊鸿立于石碑之上,“你杀了该活的人,可你不知道,活下来的,才是命定的祭品。”
血月升至头顶,她扬起手把血撒向天空。血珠混着北斗光,投在钦天监的屋顶上——魏家世代巫蛊师的印记浮现出原形,蛇头人身,口咬着星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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