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惊鸿走进房间时,手还藏在袖中摩挲着那块玉牌。她没有开灯,径直走到窗边坐下。云珠跟在身后,轻轻掩上了门。
“小姐,你不冷吗?”云珠低声问道,“刚才在外头站了那么久。”
凌惊鸿没有回应。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采月魂影留下的那句话——“生辰对应,血祭续命”。她低头抚过玉牌上的字迹,最后一笔微微歪斜,仿佛写到一半被人打断。
闭上眼,儿时的记忆浮现眼前。先帝尚在时,有次她在偏殿外等候母亲,偶然听见太医低语:“癸未之血可补甲申之衰,须取活人气机,不可久用。”那时她年幼不解其意,只记得母亲出来后脸色苍白如纸。
如今她终于明白了。
“癸未年十一月初七”——正是玉牌上刻着的生辰。采薇便生于这一年。他们并非随意挑选牺牲之人,而是依照生辰八字精准选定。每一年、每一月、每一天,皆有对应的命格可供献祭。
她睁开双眼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他们在用人换命。”
云珠听得茫然:“谁?用人换命?”
“前朝巫堂。”凌惊鸿起身走向书桌,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——那是皇宫旧图,部分区域已模糊不清。她的指尖划过北侧一座废殿,最终停在一座小阁楼上:玄文书阁。
“这里,”她说,“曾是收藏禁术典籍之所。”
云珠凑近查看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听老宫人提过。”凌惊鸿将图纸铺平,“巫蛊案之后,所有与法术相关的资料都被封入秘库,钥匙由钦天监和内务府共同掌管,任何人不得单独进入。”
云珠皱眉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没有圣旨,靠近都会被拦下。”
凌惊鸿沉思片刻。昨夜采月的魂影拼尽全力指向废殿方向,而那个方位正对玄文书阁。一个死人都执意指引的地方,必有隐情。
她取出一本手抄册子,是她从前记录的宫中轮值表。翻至“秘库值守”一栏,目光停留许久,忽然一顿。
“今晚当值的内务府官员,姓周。”
“周禄?”云珠立刻反应过来,“他是魏渊的人!上个月我还看见他深夜往奸妃宫里送东西。”
凌惊鸿合上册子:“那就对了。钥匙虽不在皇帝手中,却也在他的眼皮底下。若慕容斯真在进行续命仪式,绝不会让相关文书流落在外。”
云珠紧张起来:“你是说……名单和规矩都藏在秘库里?”
“不止名单。”凌惊鸿凝视图纸上的小楼,“倘若多年持续杀人续命,必定有人留下痕迹——几人?何时取血?如何续命?这些不会明文记载,但定有人暗中记录。”
云珠咽了口唾沫:“可我们进不去啊……你总不能假传圣旨吧?”
“我不必进去。”凌惊鸿收起图纸,“我只需确认里面是否有人动过档案。”
她转身打开衣柜,从底层拿出一套灰蓝色的宫女衣裳:“明日黄昏,我去一趟秘库外的巷子。”
云珠睁大眼睛:“你要亲自去?万一被认出来……”
“我是去查防火水缸。”凌惊鸿将衣服叠好塞进袖中,“这是例行巡查的一部分,合情合理。”
第二日傍晚,天色初暗。凌惊鸿带着两名侍卫走过西宫道,来到秘库旁的冷巷。此处平日无人踏足,墙角摆着几个空桶,青砖缝隙间爬满苔藓。
她停下脚步,指着墙边的大水缸:“这水多久换一次?”
一名侍卫答道:“每五天一换,今日刚注满。”
凌惊鸿点头,绕着水缸走了一圈。她望向对面屋檐下的岗哨亭,两名守卫正在交接。一人交出腰牌,另一人登记簿册。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刀柄上的纹路上——细密铜丝缠绕其上。
她多看了两眼。
这种纹路,她曾在慕容斯的士兵身上见过。
她神色不动,回到原位,对侍卫道:“再去看看东边的排水沟,别让落叶堵塞。”
待人走远,她才缓缓退出巷口,在拐角处驻足。风吹得灯笼摇曳,烛火忽明忽暗。她抬手扶了扶发丝,低声唤道:“云珠。”
云珠自暗处奔来:“小姐,你发现了什么?”
“守秘库的人,是慕容斯的眼线。”凌惊鸿望着远处那扇铁门,“钥匙掌握在魏渊亲信手中,连巡逻也是他们的人。这不是巧合。”
云珠咬着嘴唇:“那你还要继续查吗?太危险了……”
“越危险,就越不能停。”凌惊鸿握住她的手,“你现在就去内务府,查清今日所有经手钥匙登记之人,尤其是签字的笔迹。不要露面,也不要让人察觉你在追查。”
云珠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“还有,”凌惊鸿攥紧她的手,“这几日,膳房送饭的时间、路线、端菜的人,一律不得更改。哪怕少一道菜,也不行。”
云珠一怔:“为何连吃饭都要管?”
“因为一旦他们察觉我们在找档案,最先动手的地方就是我的饮食。”凌惊鸿松开手,“他们会让我生病,让我失常,甚至悄无声息地除掉我。但他们不会公然杀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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