界山风巢藏在两峰夹峙的隘口,终年被巽风裹挟。风穿过崖壁的裂隙,发出呜咽般的清响,像无数支看不见的笛箫在同时吹奏。崖壁上垂着层层叠叠的桑枝,被风梳得顺直,泛着青黑的光泽,枝头缀着未干的露滴,风一吹便簌簌坠落,在地面砸出细碎的湿痕。桑盼杜抱着坤陆,晓输跟在身侧,两人踩着被风磨得光滑的岩石,一步步往风巢深处走去。
“娘,这里的风好怪,吹得人骨头都发酥。”晓输裹紧了衣衫,后颈的树叶疤微微发烫,掌心凝出淡青的巽风,勉强抵挡住迎面而来的气流,“爹的旧本子里写过,风巢是巽卦本源之地,风势变幻无常,最容易藏着魔物。”
桑盼杜点点头,握紧了怀中的兑卦桑木牌,牌身的银光与周遭的风气相撞,发出细碎的嗡鸣:“小心些,玖儿的卦气沉凝,应该就在这附近。陆儿,乖乖待在娘怀里,别乱动。”
怀里的坤陆却不老实,小脑袋转来转去,好奇地打量着四周。他瞥见崖壁上垂着的一截老桑枝,粗细刚好适合握在手里,眼睛瞬间亮了。趁着桑盼杜专注观察路况的空档,他伸出小手,指尖凝出一丝微弱的金光,轻轻一扯,那截桑枝便“咔嚓”一声断裂,落在他怀里。
“娘,你看!”坤陆举起桑枝,献宝似的递给桑盼杜,小脸上满是得意。桑枝被风养得温润,纹理清晰,带着淡淡的木香。
桑盼杜无奈地笑了笑,帮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:“你这孩子,倒是会找东西。不过风巢里危险,别随便乱动乱拿。”话虽这么说,她还是帮他把桑枝上的细刺捋掉,递还给了他。
坤陆抱着桑枝,心里欢喜极了。他记得村里的孩童们常常用桑枝做笛子,吹起来呜呜作响。他学着记忆中的样子,用小牙在桑枝上咬出几个小孔,又用手指摩挲着调整位置,然后把桑枝凑到嘴边,轻轻吹了起来。
笛声甫一响起,便与风巢的风声交织在一起。那声音算不上悠扬,甚至有些生涩,却异常清澈,像山涧里刚融化的雪水,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粹,穿透了风的呜咽。乾卦的刚健之气顺着笛声蔓延开来,像一缕金色的丝线,缠绕在崖壁的桑枝上,让那些被风吹得有些萎靡的枝叶,竟微微舒展了些。
坤陆越吹越起劲,笛声也渐渐流畅起来。他闭上眼睛,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小脸上满是专注与快乐。他不知道什么乾卦坤卦,也不懂什么卦力强弱,只是觉得吹笛子很有趣,那声音能让他暂时忘记弟弟们被掳的忧愁,忘记旅途的疲惫。
“好通透的笛音!”
一道温润的声音突然从风雾中传来,像春风拂过湖面,带着几分赞叹。坤陆吓了一跳,停下吹奏,循声望去。只见风雾中走出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,面容俊朗,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,手里握着一支玉笛,笛身上刻着繁复的云纹,泛着淡淡的光泽。他周身的气息平和,与风巢的巽气相融,竟让人看不出深浅,正是伪装成音律爱好者的古愿涵。
“叔叔,你是谁?”坤陆歪着小脑袋,好奇地打量着古愿涵,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桑枝笛。
古愿涵走到近前,目光落在坤陆手里的桑枝笛上,眼神里的赞叹更浓了:“我叫古愿涵,一生痴迷音律,听闻界山风巢的风声独特,便来此采风。没想到竟能听到这般纯粹的笛音,真是不虚此行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坤陆,笑容越发温和,“小朋友,你叫什么名字?这支桑枝笛是你自己做的吗?”
“我叫坤陆!”坤陆骄傲地扬起小脑袋,“这笛子是我用桑枝做的,好听吗?”
“好听,太好听了!”古愿涵连连点头,“你的笛音里藏着一股刚健纯粹之气,像乾卦之音,乾为天,刚健中正,纯粹精也。这种天生的通透,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。”他举起自己手里的玉笛,“我这支玉笛,虽材质珍贵,却吹不出你这般纯粹的意境。”
坤陆被夸得小脸通红,心里像吃了桑葚蜜一样甜。长这么大,除了娘和哥哥,还没有人这么夸奖过他。他觉得古愿涵是懂他的,是真正能听懂他笛声的人。
桑盼杜走上前,不动声色地将坤陆护在身后,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古愿涵:“阁下也是来风巢采风的?这里风势凶险,恐怕不太安全。”
古愿涵察觉到桑盼杜的警惕,温和地笑了笑:“夫人不必担心,我常年与风为伴,对风的习性还算了解。我看夫人一行像是在寻人?风巢地形复杂,若不嫌弃,我或许能帮上些忙。”他话锋一转,又看向坤陆,“不过,我更在意的是陆儿的笛音。陆儿,你的笛音虽纯粹,却少了些韵味和技巧。若能稍加指点,你的笛音定能更上一层楼,甚至能成为三界第一笛手,让所有人都为你的笛声倾倒。”
“三界第一笛手?”坤陆眼睛一亮,像被点亮的星辰,“真的吗?叔叔,你真的能教我吗?”
“当然。”古愿涵点点头,眼神里满是笃定,“我钻研音律数十年,对各种乐器的技法都颇有心得。尤其是你的乾卦之音,若能加以引导,便能与音律完美融合,吹出的笛声不仅好听,还能调动卦力,护己伤人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他拿起玉笛,轻轻吹奏了一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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