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没从老桑的叶脉上滚尽,坤晓输就攥着半罐腌桑葚蹲在祠堂门槛上,指尖沾着紫红色的汁渍,那是舀昵昨天在药圃腌的,酸得人牙根发软,却是雾野姑娘家最爱的零嘴,比甜腻的桑糖合心意得多。他盯着院外往风巢去的小路,罐沿的汁渍蹭在掌心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木屐踏过青石板的声响,抬头就见坤陆抱着捆乾卦枝桠从灶房出来,枝桠上的晨露滴在她蓝布裙角,洇出串淡金的乾卦痕。
“晓输哥,你蹲这儿偷啃腌椹子呢?”坤陆把枝桠靠在廊柱上,伸手要去够他手里的陶罐,“舀昵说这椹子得泡足三天才够酸,你怎么急着开罐了?”她指尖刚碰到陶罐边缘,坤晓输就猛地把罐攥紧,罐口的汁渍蹭得掌心发黏,像他昨晚在风巢石缝里看见的兑卦刻痕,乱得没个章法。
“不是偷开,是舀昵昨晚特意给我的!”坤晓输把陶罐往怀里又塞了塞,仿佛那是舀昵给的定情信物,起身时踉跄了一下,后腰的巽卦桑牌撞在门槛上,发出“咚”的轻响。他瞥见坤陆裙角沾着片离卦形状的枫叶,叶尖还带着点焦香,是景曜昨天帮她修乾卦枝桠时,离火燎到的。那时候他躲在桑林里看,看见景曜把烤焦的枫叶摘下来,笑着说“乾离相生,这叶子留着当书签正好”,坤陆当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,他竟对着那片枫叶琢磨了一整晚,还偷偷把落在地上的同款枫叶捡回来,夹在自己的巽卦口诀册里,以为这是“兄妹情之外的暗示”。
“对了,舀昵说今早要去药圃种酸浆草,让你帮忙搬腐叶土。”坤陆转身去拿灶上的陶碗,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轻快,“景曜说等会儿要教我用乾卦枝桠引天光,能让酸浆草长得快些,你要不要一起去?”
坤晓输喉结动了动,刚想说“好”,脑子里却又蹦出昨晚的画面:风巢的月光洒在石墙上,坤陆站在景曜身边,两人的影子叠成个浅浅的“乾离既济”卦象,景曜还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坤陆裹上,说“夜里风凉,别冻着”。他心口像被桑枝扎了下,含糊着摇头:“我……我还要去阴生池看看巽卦玉佩的反应,就不去了。”说完还偷偷摸了摸怀里的枫叶,心里嘀咕:“肯定是陆儿不好意思跟我单独待着,才找景曜当借口,等我从阴生池回来,她肯定会主动找我。”
坤陆没察觉他的异样,笑着挥挥手,抱着乾卦枝桠往院外走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桑林尽头,坤晓输才从兜里掏出那半罐腌桑葚,捏起一颗塞进嘴里,酸意顺着舌尖往喉咙里钻,却压不住心里的涩。他想起上次坤陆给他缝补桑牌,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,他竟偷偷高兴了好几天,还跑去太爷爷坤震的桑木屋:“太爷爷,姑娘家缝补东西时碰男人的手,是不是代表喜欢他?”坤震当时正用桑木削着卦牌,闻言手一顿,把木刀往桌上一放,笑得烟斗都晃了:“你这孩子,陆儿打小跟你一起摸爬滚打,把你当亲哥,你倒好,把‘兄妹情’解成‘儿女意’,跟你爹当年一个样,(太爷爷指的爹可不是坤愚)在感情上是个‘憨蹦蹦’的糊涂虫。”可晓输偏不信,总觉得是太爷爷不懂年轻人的“暗戳戳”。
“晓输哥!”院外传来舀昵的喊声,她背着个竹筐,筐里装着刚采的酸浆草幼苗,叶片上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光,“你不是说要帮我搬腐叶土吗?怎么还在这儿发呆?”
坤晓输赶紧把腌桑葚塞进陶罐,迎上去接过竹筐,还故意把胳膊往舀昵身边凑了凑,想让她闻到自己身上的桑花香(其实是昨晚蹭到的桑苗味):“刚跟陆儿说了几句话,这就去。”他低头时,看见舀昵的衣襟上别着朵淡紫色的桑花,花瓣上还沾着腐叶土,是坤玖昨天帮她种桑苗时别上的,当时他还听见坤玖笑着说“这花配你正好,像渐卦里的‘稳进生香’”,舀昵当时红了脸,他竟觉得那红晕是因为自己在旁边,偷偷把那朵花的样子画在了桑牌背面,以为这是“舀昵对我有意思”的证据。
两人往药圃走的路上,忽然听见桑林里传来阵轻笑声,不是景曜的爽朗,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笑,像风刮过桑叶的轻响,却更勾人。舀昵眼睛一亮,拉着坤晓输往林隙里躲:“是遏寅!”
坤晓输顺着缝隙看过去,心脏忽然漏了好几拍,坤遏寅斜倚在老桑树上,青布衣衫的领口松松垮垮,露出点结实的锁骨,腰间系着根黑色布带,坠着块小小的“兑”字木牌,风一吹,布带和衣摆一起晃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,活脱脱一副“玉树临风”的模样。他手里把玩着片离卦叶,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,嘴角勾着抹邪气的笑,眼尾微微上挑,连看桑叶的眼神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撩拨。
而何初就站在他面前,穿着件淡青色的布裙,往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,此刻竟散了根发带,垂在肩前。她手里攥着块“诚”字木牌,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,可原本端庄稳重的眉眼,此刻却染了层浅红,连耳尖都透着粉。“你……你别总把叶子扔我头发上。”她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,哪还有半分平时处理蒙卦事务时的沉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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