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五十八年的春阳,像一层薄纱罩在荣国府的园囿间。沁芳闸下游的柳叶渚旁,新柳抽芽如绿雾,桃花落瓣逐流水,贾母带着邢夫人、王夫人一众女眷在此赏春,笑语声顺着河面飘出老远。六岁的迎春穿着一身水绿色夹袄,被乳母按在人群后,手里捏着半朵被风吹落的桃花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花瓣,眼神却空茫地落在河面 —— 那水色让她莫名熟悉,像九霄之上天河的倒影,却又少了几分剔透,多了几分浑浊。
“三姑娘快看!那边有只白鹇!” 探春的欢呼声打破了她的怔忪,惜春跟着拍手,黛玉扶着紫鹃的手,轻声赞叹 “柳色如烟,真是好景致”,宝钗则笑着给贾母递上剥好的莲子。唯有迎春,依旧站在原地,花瓣从指间簌簌落下,她也没察觉 —— 灵核里的懦弱珠像一块温吞的石头,让她对周遭的热闹提不起半分兴趣,连 “喜欢” 或 “不喜欢” 的情绪都变得迟钝,只觉得人群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,模糊而遥远。
“姑娘要是闷得慌,便去那边柳树下歇歇,别走远了。” 乳母见她不合群,也懒得勉强,只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去听贾母说话。迎春点点头,提着裙摆往人少的河湾走,那里的水面更静,能清晰映出岸边的桃花树,像极了她还在天河时,映在弱水里的云霞纹路。她蹲下身,指尖轻轻点了点水面,冰凉的触感让她灵核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悸动,却很快被懦弱珠的惰性压了下去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 “扑通” 一声闷响,紧接着是急促的呼救:“姑娘!救…… 救命!”
迎春缓缓回头,只见不远处的河湾里,一个穿青布衫的老叟正在水中挣扎。老叟看起来约莫六十岁年纪,鬓发斑白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,像是装着什么贵重物件。河水不算深,刚没过他的胸口,可他的腿像是被水草缠住,身体不断下沉,呼救声越来越弱,脸色也憋得发青。
按说寻常孩童见此情景,要么吓得哭喊,要么跑去叫人,可迎春只是站在原地,眼神依旧空茫。她看着老叟在水里扑腾,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呼救,灵识里却像蒙了一层雾 —— 她知道 “有人落水”,却不明白 “危险” 是什么;她听到 “救命”,却不知道 “帮忙” 该怎么做。懦弱珠在灵核里散发着淡淡的灰色光晕,将本该涌起的共情、着急、担忧都一一吞噬,只留下一种麻木的 “旁观感”,仿佛眼前的一切是别人的事,与自己毫无关系。
“水草…… 缠住腿了…… 姑娘…… 拉一把……” 老叟的头又沉下去一次,水花溅到岸边,打湿了迎春的鞋角。他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直直看向迎春,那眼神里没有愤怒,没有指责,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注视,目光落在她的右肩胛骨处,像是要在那里刻下什么印记。
迎春的指尖动了动,下意识想伸手,可懦弱珠的惰性瞬间涌上来,让她的手臂变得沉重。她想起乳母说的 “别走远”,想起人群的喧嚣,想起自己连桃花落了都懒得捡,更遑论去拉一个陌生的老叟。她往后退了一步,避开了老叟的目光,重新看向河面,仿佛刚才的呼救声从未响起过。
“迎春!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 探春的声音突然传来,她追着一只蝴蝶跑到河湾,一眼就看到了水里的老叟,吓得尖叫起来,“哎呀!有人掉河里了!快叫人来!”
探春的喊声惊动了不远处的女眷和小厮,大家纷纷涌过来。宝钗反应最快,立刻让小厮去划附近的游船;黛玉扶着栏杆,脸色发白,紧紧攥着帕子;贾母也被搀扶着赶来,急得连连跺脚:“还愣着干什么?快救人啊!”
小厮们七手八脚地划船过来,拿着长竹竿伸向老叟,可等竹竿递到跟前时,水面突然平静下来 —— 老叟不见了,只剩下一圈圈涟漪,和一个漂浮在水面的布包。小厮捞起布包,打开一看,里面只有一本湿透的旧书,书页泛黄,封面上用篆书写着两个模糊的字,像是 “司命”,却没人认得,随手就扔在了船上。
“奇怪,人怎么会不见了?” 王夫人疑惑地嘀咕。邢夫人看了一眼迎春,见她站在岸边,鞋角湿了也没反应,脸色顿时沉下来:“定是这丫头杵在这里看笑话,耽误了救人!” 迎春没辩解,只是低着头,指尖捻着衣角,肩胛骨处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,却很快消失,她也没放在心上。
晚上回房洗澡时,乳母给迎春擦背,手刚碰到她的右肩胛骨,就停了下来:“姑娘,你这里怎么有块淤痕?像是朵桃花似的,什么时候磕到的?”
迎春抬手摸了摸,那里的皮肤平平的,没有疼,也没有痒,像是别人的身体。她摇摇头:“不知道,没磕到。” 乳母把灯拿近了些,仔细端详:“你看这形状,五片花瓣,多像园子里的桃花,颜色也淡粉淡粉的,倒像是画上去的。” 迎春凑到铜镜前,歪着身子看,只能看到一块模糊的淡粉色印记,确实像朵小小的桃花,可她想不起来是怎么弄的,懦弱珠让她连当天发生的事都变得模糊,更别说一块不疼不痒的淤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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