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刚过,天色未明,摄政王府的竹意苑已亮起灯火。
沈知意起身,由春桃和王府派来的丫鬟伺候着梳洗。昨夜几乎无眠,但当她坐在镜前时,眼神已是一片清明冷静,不见半分倦怠。
容嬷嬷早早便到了,亲自监督梳妆。发髻梳成端庄的朝云近香髻,戴上萧煜赏赐的赤金点翠头面,略施粉黛,遮掩住眉宇间残留的一丝病气,又点染出几分少女应有的莹润光彩。烟霞色的云锦宫装上身,衬得她肤白如玉,腰身纤细,虽仍显瘦弱,却自有一股清雅脱俗、不容轻侮的气度。
连容嬷嬷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沈知意,刻板的眼中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。这位沈小姐,姿容本就不俗,稍加打扮,竟有几分令人侧目的风华,更重要的是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度,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。
“小姐,时辰差不多了。”德顺公公在门外提醒。
沈知意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,深吸一口气,起身,扶住春桃的手,稳步走出房门。
王府侧门外,车驾已备好。并非摄政王那显赫的亲王仪仗,而是一辆规制符合她身份的、低调却不失华贵的马车。萧煜显然并不打算让她过分张扬地与自己一同出现。
登上马车前,沈知意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王府深处。她知道,萧煜一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这一切。今日,她便是他放入棋局的那颗子。
马车启动,碾过清晨寂静的街道,朝着那红墙金瓦、象征着天下权力中心的皇城驶去。
越接近宫门,气氛越发肃穆。手持长戟的禁军侍卫林立,目光如炬,检查着每一辆入宫的马车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沈知意握紧了袖中的手指,指尖冰凉。她强迫自己回忆容嬷嬷教导的礼仪要点,调整呼吸,让心跳渐渐平稳。
递了牌子,验明身份,马车得以驶入第一道宫门。之后便需换乘宫内专用的软轿。
沈知意扶着春桃的手走下马车,立刻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射过来。有好奇,有打量,有审视,更有…来自不远处的另一队车驾旁,那两道淬毒般的视线。
柳姨娘和沈玉瑶也到了。
柳姨娘一身正二品诰命夫人的朝服,雍容华贵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端庄笑容,仿佛全然不记得寒山寺的种种。沈玉瑶则穿着娇艳的桃红色宫装,珠翠环绕,看向沈知意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恨意,但在母亲的眼神警告下,勉强维持着表面礼仪。
“意儿也到了。”柳姨娘笑着迎上来,语气亲热得如同最慈爱的母亲,“身子可大好了?真是菩萨保佑,今日气色看着不错。”她亲昵地想要去拉沈知意的手。
沈知意微微侧身,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的触碰,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,声音清晰柔和:“劳母亲挂心,女儿已无大碍。托王爷洪福,得以在王府将养数日,方能参加今日宫宴,为父亲贺。”
她这话声音不高,却足以让周围一些竖着耳朵听的命妇女眷听得清清楚楚。既点明了自己是被摄政王所救所庇,解释了为何从王府而来,又彰显了孝道,滴水不漏。
柳姨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,随即恢复自然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快上轿吧,莫要误了时辰。”
各自登上软轿,朝着举行宫宴的太极殿方向而去。轿帘垂下,隔绝了外面的视线,却隔不断那无声的刀光剑影。
沈知意知道,从踏入宫门这一刻起,较量就已经开始了。
软轿在太极殿侧殿的暖阁外停下。这里已聚集了不少先到的命妇女眷,珠光宝气,莺声燕语,一派繁华景象。但在这繁华之下,却是暗流涌动,各自划分着阵营,交换着眼神。
沈知意的出现,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。许多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,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——好奇、探究、怜悯、甚至幸灾乐祸。毕竟,将军府嫡女落水、被摄政王所救、入住王府这些事,早已在京城高层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。
柳姨娘立刻被几个相熟的贵妇围住,看似关切地询问,实则打探消息。柳姨娘应对得体,将一切都归咎于“意外”和“王爷仁心”,绝口不提其他。
沈玉瑶则被几个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拉住,她们看着沈知意的方向,低声窃语,不时发出轻笑,眼神充满鄙夷。
沈知意对这一切视若无睹,只带着春桃,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,眼观鼻,鼻观心,姿态娴静,仿佛置身事外。她知道,此刻任何一丝不安或怯懦,都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借口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很快,一个穿着体面、神色倨傲的老嬷嬷走了过来,是太后身边得力的掌事嬷嬷之一。
“这位可是沈大将军的嫡女?”嬷嬷语气还算客气,眼神却带着审视。
沈知意起身行礼:“正是臣女。”
“太后娘娘听闻沈小姐前些日子受了惊吓,特命老奴前来问候。娘娘说,沈小姐若身子不适,不必强撑,可至偏殿稍作歇息。”嬷嬷说道,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沈知意略显苍白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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