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殿内,金碧辉煌,香气缭绕。御座之上,年轻的小皇帝面带稚气,却努力摆出威严的姿态。身旁珠帘之后,隐约可见太后端庄的身影。百官按品阶端坐,命妇女眷则位于另一侧,泾渭分明,却又在推杯换盏间进行着无形的交锋。
沈知意的位置不算靠前,但也绝不偏僻,恰好在一个能观察到全场,又不易被时时关注的地方。她垂眸敛目,姿态优雅地用着面前精致的菜肴,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,如同绷紧的弓弦。
丝竹悠扬,舞姬曼妙,歌功颂德的祝酒词一轮接着一轮。沈巍作为今日的主角,自然是众人敬酒的焦点。他一身戎装,虽已卸甲,依旧难掩武将的彪悍之气,接受着同僚或真或假的恭贺,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,偶尔目光扫过女眷席,在柳姨娘身上停留一瞬,带着满意,而掠过沈知意时,则只剩下些许陌生和不易察觉的复杂。
沈知意心中一片冰冷。这就是她的父亲,她的生死挣扎,在他赫赫战功和如花美眷面前,轻如尘埃。
柳姨娘显然深谙此道,她巧笑倩兮,与周围的贵妇们应酬自如,时不时向沈巍投去崇拜依赖的目光,将一个成功男人背后贤内助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。但她眼角的余光,却如同毒蛇的信子,时不时扫向沈知意,带着刻骨的寒意。
沈知意知道,她在等待机会。一个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机会。
酒过三巡,气氛愈加热络。一些年轻的官家小姐开始表演才艺,或弹琴,或作画,或献舞,试图在帝后和百官面前博得好感。
沈玉瑶按捺不住,也起身献上了一曲琵琶。她琴艺尚可,加之打扮娇艳,倒也引来不少注目。演奏完毕,她得意地谢恩,目光挑衅地看向沈知意,仿佛在说:“看吧,我才是能给家族增光的人。”
柳姨娘适时地笑着对周围的贵妇们感叹:“小女顽劣,让诸位见笑了。还是意儿沉稳,只可惜…前些日子受了惊吓,身子一直不大爽利,不然定也能为陛下和娘娘助兴。”她这话,看似夸赞沈知意沉稳,实则是再次提醒众人沈知意“病弱”、“受惊”的事实,暗示她上不得台面。
立刻有与柳姨娘交好的夫人接话:“是啊,沈大小姐看着气色是还有些弱,真是惹人怜惜。不过能来参加宫宴,已是孝心可嘉了。”
几句话,便要将沈知意定性为一个需要被怜悯的、无用的病弱女子。
沈知意心中冷笑,正要开口,却听御座旁,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:
“沈将军为国征战,劳苦功高。沈小姐身为嫡女,孝心可鉴,即便身体微恙,仍坚持赴宴,其心可嘉。陛下,臣以为,当赏。”
说话之人,正是萧煜!
他声音不高,却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。所有人的目光,包括小皇帝和太后,都集中到了他身上,随即又惊疑不定地看向沈知意。
摄政王竟然亲自为沈知意说话?!还要请赏?!
这可是天大的面子!
柳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,火辣辣地疼。沈玉瑶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。
小皇帝显然有些依赖萧煜,闻言立刻点头:“皇叔所言极是。沈小姐,赐玉如意一柄,珊瑚珠一串,以示嘉奖。”
内侍立刻高声唱喏,将赏赐端到沈知意面前。
沈知意心中亦是震动,她没想到萧煜会在此刻如此直接地表明态度。她立刻离席,走到殿中,规规矩矩地行大礼谢恩:“臣女谢陛下隆恩,谢王爷谬赞。”
姿态从容,礼仪标准,声音清越,哪里有半分病弱怯懦的样子
这一刻,众人再看她的目光,已然不同。有惊讶,有探究,有深思。这位沈家嫡女,似乎并不简单。而摄政王对她的态度,更是耐人寻味。
萧煜此举,如同一把利剑,瞬间劈开了柳姨娘辛苦营造的舆论氛围,将沈知意从“被怜悯者”的位置,直接推到了“被摄政王看重”的高度。
柳姨娘气得几乎呕血,却不敢有丝毫表露,只能强笑着附和。
经此一事,席间的风向隐隐发生了变化。一些原本观望的命妇,开始主动与沈知意搭话,虽然只是客套,但已是一种态度的转变。
沈知意谨慎应对,不卑不亢,既不过分热络,也不失礼数。
然而,柳姨娘的杀招,并未停止。
又一轮敬酒开始,一名宫女端着酒壶为沈知意斟酒时,不知是手滑还是被人撞了一下,酒壶突然倾斜,殷红的葡萄美酒眼看就要泼洒在沈知意那身烟霞色的宫装上!
这若是被泼中,不仅狼狈不堪,在御前失仪,这身由摄政王所赐的宫装被毁,更是大不敬之罪!
电光火石之间,沈知意仿佛早有预料,身体极其轻微却又恰到好处地向后一靠,同时手腕看似无意地一抬,用宽大的袖口挡了一下——
“哎呀!”宫女惊呼一声。
大部分酒水被袖口挡住,只有少许溅落在裙摆不甚显眼处。而沈知意因为后靠的动作,碰翻了身后的一个小巧的果碟,发出清脆的响声,瞬间吸引了附近的注意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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