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得出来,苏哲并非玩弄感情,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。但恰恰是这份沉稳,让他对“婚姻”二字的慎重,乃至迟疑,暴露得更加清晰。黄叔叔那份慎重的背后,嗅到一丝属于年轻人的、尚未定性的灵魂对广阔天地的留恋。那是一种“世界很大,我还想看”的潜台词。
在他这样的老一辈看来,尤其是秉持着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传统观念的书香门第,婚姻不仅仅是爱情的归宿,它更是一种社会身份的确认,是一种对伴侣、对未来家庭无可推卸的责任与使命。 它意味着你的根要扎下来,你的心要定下来,你的人生排序需要将“家庭”置于一个极其重要的前置位置。
而苏哲,他显然还没有完全做好这个准备。他享受着爱情的甜蜜,愿意给予优渥的物质条件和真诚的情感付出,但在意识深处,或许仍将“婚姻”视为一道会束缚他翅膀的枷锁,而非生命自然成熟的必然阶段。他还想更多地享受无拘无束的、属于“自我”的人生。
黄叔叔没有点破,也没有流露出失望或逼迫。他只是微微颔首,接受了那份“会对她好”的承诺,语气平和却意有所指地说:
“嗯,对一个人好,是长久的事,体现在日常,也贯穿于未来。你们还年轻,路还长。”
他端起茶杯,呷了一口,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奢华却略显空旷的“公寓”。这里有了生活的气息,但还没有“家”的魂魄。他知道,玫瑰已经一头扎了进去,而这个叫苏哲的年轻人,他的心似乎还漂浮在别处。
他没有完全信任苏哲,并非怀疑其人品,而是看透了他那颗尚未真正渴望靠岸的心。作为父亲,他只能选择等待和观察,看着这个优秀的年轻人,他暂时无法真正安心地将女儿的未来,完全交付出去。这份担忧,化作了他眼底一抹深沉的、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黄叔叔那句意有所指的“路还长”话音刚落,餐桌上的气氛难免染上了一丝长辈审视带来的微妙的凝重。
就在这时,黄亦玫忽然放下筷子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她绕过半个餐桌,像只撒娇的小猫般挤到吴阿姨身边,双手抱住母亲的胳膊,轻轻摇晃着。
“妈——爸——”她拖长了尾音,声音又甜又糯,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,“这都什么年代了嘛!你们的思想呀,都快比咱们家书房里的线装书还老古董了!”
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,先是不依地看了父母一眼,然后迅速转向对面的黄振华,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,传递着清晰的求助信号。
“爱一个人,当然要在最爱的时候轰轰烈烈地在一起啊!难道还要先算好黄历,安排好所有步骤才行吗?”她理直气壮地说着,随即语气又变得充满憧憬和认真,“而且,我才刚毕业,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,我也有好多想法要去实现呢!我现在可是要当新时代独立女性,在职场拼出自己一片天的!才不要那么早就被结婚生子绑住手脚呢!”
她摇晃着吴阿姨的胳膊,乘胜追击:“你们就放心吧!苏哲对我好不好,你们看不出来吗?我自己心里有杆秤!我现在就想好好谈恋爱,好好拼事业,这样不行嘛?”
与此同时,接收到妹妹“求救信号”的黄振华,无奈又了然地,轻咳一声,开口了。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,带着理科生的逻辑:
“爸,妈,玫瑰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。现在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节奏和追求。先立业后成家,或者先专注于个人发展,也是普遍现象。”他目光扫过我,语气客观,“苏哲有能力,也愿意为玫玫提供支持和平台,这本身是好事。只要他们彼此真心,对未来有规划,形式上的东西,或许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,直接说到了父母的心坎上:“再说了,有我们看着,玫瑰也吃不了亏。”
这番“组合拳”下来,吴阿姨最先顶不住了。她被女儿摇得心软,又被儿子说得在理,脸上的严肃早已绷不住,化作了无奈的宠溺笑容,用手指点了点玫瑰的额头:“你呀!就你道理多!从小就会耍赖皮!”
黄叔叔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,听着儿子理性的分析,再瞥了一眼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、态度诚恳的我,他脸上那层严厉的冰霜,也终于肉眼可见地融化了。他摇了摇头,像是放弃了某种坚持,拿起筷子,夹了一筷子我做的菜,送入口中,细细品味后,才缓缓说道:
“罢了罢了。儿孙自有儿孙福。”他虽未明确赞同,但这句带着妥协意味的话,已然表明了他态度的松动。
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回温,重新变得轻松起来。玫瑰暗中对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,脸上洋溢着计划得逞的明媚笑容。她成功地用她的敢爱敢恨和一点小撒娇,联合兄长,暂时“瓦解”了父母传统观念筑起的堤坝,为自己争取到了她所渴望的、轰轰烈烈去爱、去闯荡的自由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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