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着桌上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——玫瑰抱着女儿,笑得那么幸福灿烂。
我端起酒杯,再一次将自己沉入酒精带来的混沌之中,渴望能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又无解的困境。醉意朦胧中,那个叫苏谦的孩子的脸,和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交织在一起,让我心如刀割,又无所适从。
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,只留下一线惨白的光痕,斜斜地投在红木地板上。我坐在高背扶手椅里,手边的威士忌已经下去了大半瓶。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,像极了此刻我翻涌却无处可逃的思绪。
苏谦……我的儿子。
那个在白家咿呀学语的孩子,那个有着柔软黑发和明亮眼眸的小生命,竟然流淌着我的血脉。当白父用平静的、近乎残忍的语气告知我这一切时,我感觉整个世界的轴线都在瞬间发生了偏移。父母那掩藏不住的、近乎狂喜的神情,白父那句“有空多去看看孩子”背后不容置疑的归属宣示,还有那句沉甸甸的“不能让孩子缺少父爱”……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,在我脑海里轰鸣,最终都沉淀为那一张陌生的、属于我血脉延续的稚嫩脸庞。
我当父亲了。和一个不是我妻子的女人。
又是一杯酒顺着喉咙烧灼下去,那热力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。酒精麻痹着神经,却让那份混乱愈发清晰。我该如何面对玫瑰?那双清澈的、永远盛放着爱与信任的眼睛?欺骗像一根细韧的丝线,缠绕上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,带来隐秘而持续的疼痛。
“吱呀”一声,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我混沌的思绪被骤然打断。抬起头,视线有些模糊,但那个身影我绝不会认错。玫瑰穿着丝质的睡袍,像一枚温柔的月影,悄然走入这片属于混乱和酒精的领地。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,眉头微蹙。
“怎么了?”玫瑰打开书房的门,她的声音很轻,怕惊扰了什么似的,“喝这么多酒。”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是本能地,我扯出一个笑容——我知道它一定很僵硬,很勉强。“没什么,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浓重的酒意,“工作上有点烦心事,想喝一点,放松一下。”
我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,但话语出口,却像是浸透了酒精的沉重。我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,怕那里面澄澈的倒影会照出我全部的狼狈与谎言。目光游移着,落在她睡袍的衣角,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,唯独不敢触碰她的视线。
她走了过来,没有再多问。熟悉的、带着她体温的淡淡香气取代了浓烈的酒味,萦绕在我鼻尖。她拿开我下意识又想端起的酒杯,冰凉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我的手背,那一点微凉,却像火星一样烫伤了我。
她蹲下身,仰头看着我。灯光下,她的眼眸里没有怀疑,只有纯粹的心疼。她柔软的手覆盖在我紧握成拳的手上,轻轻拍了拍,仿佛在安抚一个焦躁不安的孩子。
“别想了,明天再说。”她轻声说,那声音像羽毛,拂过我紧绷的神经,却带来更深的刺痛。
我伸出手,将她紧紧地、几乎是踉跄地拥入怀中。我的头埋在她的颈窝,呼吸间全是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。这个拥抱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,仿佛她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块浮木。我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和稳定,试图借此来镇压内心那场由震惊、愧疚、茫然交织而成的惊涛骇浪。
她在我怀里,那么真实,那么温暖,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我。
而我,却在这信任的环抱里,筑起了一座冰冷的、关于另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秘密高墙。
酒精的后劲彻底涌了上来,世界开始天旋地转。思维的碎片——父母欣慰的笑脸、白父沉稳的托付、那个叫苏谦的孩子的面容、还有玫瑰此刻担忧的眼神——所有这些画面疯狂地旋转、碰撞,最终在一片灼热的黑暗里碎成齑粉。
意识沉入黑暗前,最后感知到的,是玫瑰试图扶住我下沉身躯的微弱力量,和她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。酒杯似乎从手中滑落了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,却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我醉了,醉倒在这无法言说的真相和无法面对的爱与责任里。
我特意选了一个远离我们日常活动范围的、僻静的咖啡馆。角落的卡座,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闷。
白晓荷来了。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,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,在我对面坐下。她似乎想努力维持平静,但放在膝盖上、微微绞紧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安。
“晓荷姐,”我省去了寒暄,“今天找你来,只想知道一件事。苏谦……那个孩子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白晓荷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近乎勉强的笑容:“苏哲,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苏谦……他怎么会是你的孩子?你一定是误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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