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五章 归途絮语与暗处的眼
归途不似来时的紧迫。邪修伏诛，任务完成，苏小鱼御剑的速度放缓了许多，似乎有意迁就地面上奔行的李志仁。天际流云舒卷，下方林海起伏，气氛难得地显出一丝平和。
李志仁跟在后面，目光偶尔掠过前方那道清逸绝尘的剑光，心中依旧有些恍惚。这几日的经历，比他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要惊心动魄。绝境逢生，获得传承，又亲眼见证了苏小鱼那惊艳绝伦的剑术，甚至还与她并肩作战（虽然他只是辅助）。这一切，都让他有种不真实感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破烂的杂役服，再想到苏小鱼内门天才、剑峰翘楚的身份，一股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涌上心头。自己能得她两次相救，已是天大的幸运，又岂敢再有其他奢望？
然而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她接过玉瓶时淡然的眼神，以及方才战斗中那信任的一瞥……他赶紧摇了摇头，将这些杂念驱散，专注于脚下的路途和脑海中不断回味的《百草丹心录》。
前方的苏小鱼，心境亦不平静。她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辈，只是常年醉心剑道，性子清冷，鲜少与同门，尤其是男弟子有过多交集。李志仁的出现，像是一滴清水滴入了她平静的心湖。
他的纯粹，他的执着，他在丹道上展现出的独特天赋，以及面对危险时那份源自本能的坚韧与机变，都让她无法将其视为一个普通的、资质低劣的外门弟子。尤其是最后那记“清灵印”，虽威力微弱，却时机精准，展现出了他对战局的敏锐洞察力，这绝非寻常丹师所能具备。
“你的丹道传承，似乎颇为不凡。”苏小鱼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，打破了沉默。她并未回头，声音顺着风飘入李志仁耳中。
李志仁愣了一下，连忙答道：“回师姐，弟子也是机缘巧合所得。其中理念，与弟子以往自行摸索的方向颇为契合，故而修炼起来，偶有所得。”他言语谨慎，既承认了传承，又未透露具体细节。
苏小鱼微微颔首，不再追问，转而问道：“你以草木为基，不借丹炉，此法闻所未闻。威力或许不及传统丹道，但胜在灵巧与出其不意。日后有何打算？”
李志仁沉吟片刻，认真答道：“弟子觉得，草木有灵，万物皆可为药。传统丹道以丹炉熔炼，固然能成大道，但弟子所想，是更侧重于‘引导’与‘共鸣’，发掘草木乃至万物本身蕴含的‘丹性’。这条路或许艰难，但弟子想走下去。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与向往。
“引导与共鸣……”苏小鱼咀嚼着这几个字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这正与她之前观摩所得，以及自身剑道突破时的感悟相合。她淡淡道：“大道三千，皆可证道。你能有此认知，坚守本心，殊为不易。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这平淡的鼓励，听在李志仁耳中，却如同仙音妙乐，让他心中一阵激动，连忙道：“多谢师姐指点！弟子定当铭记于心！”
两人一问一答，气氛不再如最初那般生疏。大多是苏小鱼出于对那独特丹道的好奇偶尔发问，李志仁则恭敬回答，言辞虽不华丽，却往往能切中要害，显露出他对丹道独特的理解。
苏小鱼发现，与李志仁交谈，竟能让她对“引导”、“调和”等意境有新的体会，仿佛他的丹道理念，能从另一个角度印证她的剑道。这让她对李志仁的看法，又多了几分重视。
而李志仁也渐渐放松下来，他发现这位看似冷若冰霜的苏师姐，并非难以接近，只是性子清冷，言语简洁。她能认真倾听他的想法，甚至能理解他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的丹道理念，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难得的知遇之感。
夕阳西下，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。一道剑光在天，一道身影在地，隔着一段距离，却仿佛构成了一幅奇异的和谐画卷。
……
然而，在这看似和谐的归途之外，遥远的玄阴宗秘殿之中。
那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，正听着下方之人的汇报。
“宗主，落霞宗那名女弟子苏小鱼已返回宗门，其在黑风山脉轻易斩杀我宗派遣探查的‘鬼骨上人’，实力疑似又有精进，已达筑基中期。其所修剑意极为凌厉，对我宗功法似有克制。”
“哦？筑基中期便能斩鬼骨？看来此女身上秘密不小。”黑袍身影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兴趣，“继续监视，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。落霞宗背后那神秘存在，至今未能查明，不可再贸然树敌。”
“是。还有一事……”下方之人迟疑了一下，“据‘暗子’回报，与苏小鱼同期返回宗门的，还有一名看守废丹房的外门弟子，名叫李志仁。此子修为低微，不过炼气中期，但……据暗子模糊感应，此子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极其古老隐晦的气息，与苏小鱼的锋锐截然不同，更近乎……丹道本源？而且，苏小鱼似乎对此子颇为留意，归途中有过交流。”
“嗯？”黑袍身影猛地坐直了身体，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，“废丹房外门弟子？古老丹道气息？还与苏小鱼有关联？”
他手指轻轻敲打着白骨扶手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哒哒声。
“有趣，当真有趣。一个锋芒毕露的剑道天才，一个深藏古老丹道传承的废丹房弟子……落霞宗这潭水，是越来越浑了。”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，“传令暗子，重点调查这个李志仁！我要知道他的一切！记住，是一切！但切记，不可打草惊蛇！”
“遵命！”
秘殿重归寂静，黑袍身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，落在了落霞宗的方向。
“苏小鱼……李志仁……你们身上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？落霞宗背后的存在，又与你们有何关联？本座，越来越期待了……”
暗流，并未因两人的回归而平息，反而因为李志仁这个意外变量的出现，变得更加汹涌诡谲。
而此刻的苏小鱼与李志仁，已然看到了落霞宗那笼罩在七彩霞光中的巍峨山门。
短暂的同行即将结束，各自回归原有的轨迹。但有些东西，已然在不知不觉中，悄然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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