巳时,京师紫禁城武英殿木工坊的寒气被殿内熊熊的炭火驱散。朱由校褪去繁复的龙袍,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匠衣,袖口挽起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他此刻的心思不在朝堂,不在辽东,全在面前案几上那个紫檀木雕成的“万历款机关盒”上。
这盒子是内库翻出来的旧物,据说藏着万历帝的一卷御笔小诗。盒身遍布莲花云纹,精巧绝伦,却因年久失修,三层暗格机关错位,死活打不开。负责修复的老木匠张师傅,带着两个徒弟折腾了半个月,榫头拆坏了两处,盒子却纹丝不动,急得满头大汗。
朱由校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,见张师傅又拿起小凿子,对着一个疑似榫卯的地方比划,眉头紧锁,手指微颤。他心中一动,走上前去。
“张师傅,且让朕试试。” 朱由校声音温和。
张师傅连忙躬身退开,连道“陛下小心”。朱由校接过刻刀,却并未立刻动手。他佯装低头审视盒子底部,趁张师傅俯身去捡拾地上散落的木屑时,右手食指在袖中极其隐蔽地朝老人眉心方向虚空一点!
识海深处,收心盖温润的光芒无声流转,一道清晰无比的指令瞬间烙印在张师傅的心神深处:
“拆解榫卯,无损木质;复归原位,不差分毫;半日之内,开启此盒!”
张师傅捡木屑的手猛地一顿!再抬起头时,眼神中那丝焦灼和犹豫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与稳定。他仿佛换了个人,重新拿起工具,不再迟疑。
只见他手指稳如磐石,小凿子精准地抵住盒子底部一个毫不起眼的莲花瓣纹饰中心——那正是先前被忽略的“隐榫”!他手腕轻巧地一旋、一挑,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第一层暗格应声弹开!露出里面一层更复杂的齿轮结构。张师傅毫不停顿,又拿起一根细如牛毛的探针,插入侧面一个莲花旋钮的缝隙,左右各旋三下,再向内一顶!第二层、第三层暗格如同被施了魔法,次第开启!一卷保存完好的洒金笺御笔诗卷静静躺在最底层。
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精准无误,耗时仅一个时辰!比预想快了数倍。
“老丈好手艺!” 朱由校抚掌赞道,眼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。
张师傅放下工具,看着完全开启的机关盒,又看看自己微微发颤却异常精准的手,一脸茫然与疲惫交织,喃喃自语:“奇了…刚才…刚才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,牵着我下凿子…这榫位…怎么就看得那么清楚了呢?” 他完全感受不到收心盖的存在,只当是自己“福至心灵”。
未时,文渊阁偏室
宫廷画院首席画师周之冕正对着画案上一幅未完成的《辽东雪猎图》长吁短叹。画面气势恢宏:雪原苍茫,骑士策马奔腾,猎犬疾驰,苍鹰盘旋…唯独那战马扬蹄踏雪的瞬间,马蹄下飞溅的雪粒,无论他如何晕染、点洒,总显得呆板、失真,缺少那种“冷冽扑面”、“蓬松飞散”的动感与寒意。他已废了三张稿,此刻对着第四张,依旧束手无策。
朱由校信步踱入偏殿,本是来看看画院新贡的颜料,目光却被周之冕的困境吸引。他走到画案前,仔细端详片刻,看出了症结所在。
“周卿,这雪…欠些力道。” 朱由校点评道。
周之冕连忙躬身:“陛下圣鉴!老臣…老臣愚钝,这雪粒飞溅之态,实在难以捕捉其神韵…”
朱由校微微一笑,没有多言。他走到一旁,拿起一支新笔,假装在调色盘上试墨,手指却隔着衣袖,悄然朝正凝神苦思的周之冕眉心一点!
收心盖的力量再次无声发动:
“即刻前往西苑校场,观骑兵踏雪疾驰之态,牢记雪粒飞溅轨迹、疏密、寒意!今日内,仿其势,成此画!”
周之冕浑身一震!仿佛醍醐灌顶!他眼中迷茫顿消,猛地放下画笔,连告罪都忘了,抓起一件外袍就往外冲,口中喊着:“备马!去校场!”
西苑校场上,寒风卷着雪沫。周之冕不顾寒冷,死死盯着奉命疾驰的骑兵。战马铁蹄踏碎积雪,雪粒并非均匀飞溅,而是如细碎的玉屑,受马蹄角度、速度、风力影响,或呈扇形泼洒,或如烟雾升腾,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,带着一股子透骨的寒意!他看得如痴如醉,手指在寒风中无意识地比划着。
晚饭后,一幅焕然一新的《辽东雪猎图》呈于御前。那马蹄下的飞雪,或如急箭斜射,或如碎玉崩云,蓬松、冷冽、充满动感,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画外,扑在观者脸上!朱由校将其挂于乾清宫御书房,对王安笑道:“周卿悟性不错。这雪,比他自己闷头画的有劲儿多了。” 仿佛那三日之功,真是画师顿悟所得。
申时,乾清宫御书房,骆思恭呈上熊廷弼自辽阳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奏报。朱由校展开,目光迅速扫过“沈阳棱堡改造”、“乡勇护耕”、“杖责刘忠”等事项。当看到“棱堡凸角预计三月二十日完工”时,他提笔蘸满朱砂,在奏报旁批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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