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术节的消息公布后，班级里多了一丝躁动，冷月辞报名书法，在大多数人看来，不过是鸡蛋碰石头。
放学后，冷月辞按照苏晚说的，走向教学楼东边的艺术楼，工具室在走廊尽头，门虚掩着。她推开门，里面堆满了画架、石膏像和各种美术用品，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。
苏晚正站在一个画架前，对着画布皱眉，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，色调沉郁，构图大胆，但似乎遇到了瓶颈。
听到开门声，苏晚转过头，看到是冷月辞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又转回头看着画布。
「颜料在那边柜子。」她指了个方向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冷月辞走到颜料柜前，找到书法用的墨汁和宣纸，她拿好东西，却没有立刻离开，目光落在苏晚的画布上。
「看什么？」苏晚头也不回地问，语气不算友好。
「左下角，」冷月辞开口，「太空了。」
苏晚猛地转过身，盯着她：「你说什么？」
冷月辞平静地回视她：「重心偏右，左下角需要东西平衡。一块深色的石头，或者……一棵枯树的影子。」
苏晚愣住了，她重新看向画布，眉头紧紧锁住，看了很久，忽然，她抓起一支炭笔，在画布左下角快速勾勒出几笔枯枝的影子，原本有些失衡的画面，瞬间变得稳定而富有张力。
苏晚放下炭笔，长长吐出一口气，她再次看向冷月辞，眼神里的戒备少了一些：「你懂画？」
「不懂。」冷月辞说，「只看得出平衡。」
苏晚没再追问，她拿起调色板，开始调配颜色，准备修改，这时，工具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。
体育班的张强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，嘴里叼着烟。「哟，苏大小姐又在搞艺术啊？」张强嬉皮笑脸地凑近画布，「画的什么鬼东西，阴森森的。」
苏晚脸色一沉：「出去。」
「别这么冷淡嘛，」张强伸手想去摸画布，「听说你这画挺值钱？借哥们儿看看？」
苏晚一把打开他的手：「别碰！」
张强脸色一变：「给脸不要脸是吧？」他伸手就要去推画架。
「张强。」冷月辞的声音响起。
张强这才注意到工具室里还有一个人，是最近学校里话题中心的那个转校生，他嗤笑一声：「怎么？你想多管闲事？」
冷月辞没看他，目光落在工具室角落一个蒙着布的物体上，那下面是一尊大卫石膏像，她走过去，掀开布的一角，露出石膏像结实的基座。
「教导主任刚才好像在找你们。」冷月辞语气平淡地说，「关于有人在天台抽烟，还把烟头扔到楼下花圃的事，监控好像拍到了。」
张强脸色微变，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烟藏到身后：「你少吓唬人！」
「信不信由你。」冷月辞重新盖好布，「主任办公室的门，好像还没关。」
张强和两个跟班对视一眼，有些将信将疑，但看着冷月辞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，不像是撒谎。
他们这种体育生，最怕被教导主任抓到把柄。
「……算你狠！」赵强悻悻地指了指冷月辞，又瞪了苏晚一眼，「走着瞧！」
三个人灰溜溜地走了。
工具室里恢复了安静。
苏晚看着冷月辞，沉默了几秒，才开口：「教导主任今天下午出差了。」
冷月辞拿起自己的宣纸和墨汁：「我知道。」
苏晚挑眉：「那你刚才……」
「他们不知道。」冷月辞走到门口，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苏晚一眼，「画，不错。」
说完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苏晚站在原地，看着重新关上的门，又看了看画布上那几笔刚刚添上的枯枝影子，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，几乎看不出来是在笑。
第二天课间，冷月辞依旧独自坐在位子上。苏晚从后排走过来，将一罐进口牛奶放在她桌上。
「赔礼。」苏晚言简意赅，「昨天，谢了。」
冷月辞看着那罐牛奶，没说话。
苏晚在她前面的空位坐下，背对着她，像是自言自语，又像是说给她听：「林清瑶的书法，是跟市里有名的老师学的，拿过奖，她擅长秀美一路，但格局太小。」
冷月辞拧开牛奶喝了一口：「嗯。」
「你这个朋友我交了」苏晚抿了一口牛奶，开口道。「画画是我的爱好，只有画画能让我静下来，这两年我母亲生病了，我的心情很低落，借着这次的艺术节让她高兴一次。」
冷月辞牛奶喝了一口：「你很孝顺，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，我刚刚来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，你是我第一个朋友。」
「艺术节的评委，是美院的陈教授。」苏晚继续看着前方，声音不高，「他喜欢有筋骨、有气韵的字，讨厌矫揉造作。」
「哦。」冷月辞应了一声。
「工具室钥匙，我配了一把。」苏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，反手放在冷月辞桌上，「下午放学后，那里没人， 以前我是电子信息工程学科留级转过来的，也就是黑客，以后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！」
说完，她站起身，又回了自己的座位。
「好的。我以后会需要你帮忙的。」冷月辞看着桌上那把小小的钥匙，阳光照在上面，泛着金属的光泽。
孤立的高墙，第一次，被凿开了一道缝隙。
同盟是否坚固，尚未可知。
但至少，她不再是独自一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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