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8日,金曜日,傍晚。
意识从自我了结的黑暗中挣脱,暦愔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猛地惊醒。心脏因决绝的行动而剧烈跳动,但眼神却异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冰冷光辉。他回来了,带着琉璃牺牲的记忆,以及一个不容动摇的决定。
他立刻用加密线路联系了雨月村的琉璃。当【朔风】的暗号再次确认,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随即传来琉璃带着哽咽和难以置信的声音:“暦愔先生……您……您怎么能……”
“因为我不能看着你消失,琉璃。”暦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透过电波,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的牺牲让我明白,真正的终结,不能建立在任何无辜者的尸骸之上。告诉我,有没有一种方法,能由我,来支付一切的代价?一种能彻底终结循环,并且……能让你,让美代子,让小藻,都活下去的方法?”
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,只有压抑的呼吸声。最终,琉璃嘶哑地开口,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:“有……古老记载中提及,‘根源契约’因其召唤者与祭品的‘幸福’而存在。如果……如果作为核心‘坐标’的您,自愿并彻底地消弭自身的存在——不仅仅是死亡,而是从时间、记忆、因果层面彻底抹除您曾存在过的一切痕迹——那么,以此为根基的契约也将因失去锚点而崩溃。所有因契约而扭曲的因果,包括……因此而死去的灵魂,都可能得到释放和重置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颤抖得更厉害:“但代价是……您将彻底消失。美代子小姐不会记得有过一个丈夫,小藻不会记得有过一个父亲,警视厅不会有您的档案,这个世界……将从未有过‘暦愔’这个人。您的一切,爱恨情仇,奋斗挣扎,都将归于‘无’。”
“成功率?”暦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……未知。记载模糊,可能……极低。而且过程……据说会承受存在被剥离的极致痛苦。”
“足够了。”暦愔没有任何犹豫,“准备吧,琉璃。在我完成……最后的告别后,我会过去。”
他挂断了电话,没有给琉璃再次劝阻的机会。他坐在沙发上,回想着那个承载了他无数幸福与痛苦回忆的家。每一件家具,每一处摆设,都烙印着生活的痕迹,烙印着“暦愔”存在的证明。而很快,这一切都将与他无关。
他拿起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,最终,拨通了那个刻在灵魂深处的号码。
……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背景音是电视里动画片的声响和小藻咯咯的笑声。
“喂?愔?”美代子温柔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疑惑,“怎么了?不是说今晚有紧急工作,会很晚回来吗?”
听到妻子声音的瞬间,暦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无法呼吸。他用力握紧手机,指节泛白,强行压下喉咙的哽咽。
“嗯……临时有点空。”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,却依旧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就是想……听听你们的声音。”
电话那头的美代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语气变得更加柔软:“我们很好呀,刚吃完晚饭,小藻在看动画片呢。你……是不是太累了?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。”
“没有,别担心。”暦愔深吸一口气,目光贪婪地仿佛能穿透电话,看到那边的景象,“美代子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那三个字在舌尖滚动,却沉重得无法吐出。他不能说出“我爱你”,那会留下太多的疑惑和悲伤。他只能换一种方式,“……能娶到你,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随即传来美代子带着笑意的、有些害羞的声音:“怎么突然说这个……肉麻死了。都老夫老妻了。”
“爸爸!爸爸!”小藻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,显然是抢过了电话,“你什么时候回来呀?我的手工明天要交,你说好要帮我画小房子的!”
听着女儿充满活力的声音,暦愔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,他猛地仰起头,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,不让一丝哭腔泄露出来。
“小藻……”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融化的雪水,带着无尽的眷恋,“爸爸……可能今晚回不去了。小房子……你自己画,好吗?我们小藻最棒了,一定能画得比爸爸还好。”
“啊……好吧。”小藻的声音有些失落,但很快又雀跃起来,“那爸爸明天要早点回来!陪我玩新买的拼图!”
“……好。”暦愔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,感觉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丝,“小藻,要记住……无论将来发生什么,你都是爸爸最骄傲、最珍贵的宝贝。要听妈妈的话,要健康、快乐地长大……要……连带着爸爸的那份,一起幸福下去。”
他说得极其缓慢,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后的嘱托。
“知道啦!爸爸你今天好奇怪哦。”小藻嘟囔着,但还是很乖地说,“我也会永远永远爱爸爸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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