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监控下,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,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清晰的阻力。顾愔——此刻名为鲁道夫·舒斯特的男人——将自己如同一枚精准的齿轮,强行嵌入帝国这台庞大机器最不起眼的角落。他清理着沾满油污的工具,搬运着冰冷的金属零件,在登记册上用粗劣的字迹写下一个个编号。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计算,符合“鲁道夫”应有的一切特征:被重体力劳动磨钝的神经,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迟缓的反应,以及那一点点基于“经验”而比纯粹新手多出来的、不易察觉的效率。汗水、机油和钢铁锈蚀的气味,构成了他此刻身份的牢笼。
然而,在这副顺从的劳工皮囊之下,他的大脑却是一台在绝对零度中运转的超级计算机。一方面,维持着完美的伪装,规避着那些无处不在的、来自监察科眼线和冰冷电子眼的审视;另一方面,则在反复模拟、推演着那个危险的计划。东侧第三环路,节点7B,压力峰值 3.8 千帕……这些枯燥的数据在他脑中构建出清晰的能量流动模型,寻找着那个既能触发警报、又不会引火烧身的微妙“共振点”。机会,从不降临给等待者,它只青睐那些在刀尖上创造条件的灵魂。
第二天下午,机会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到来了。任务是将一批替换下来的、重达数百公斤的旧式机械传动主轴,运送到仓库东侧边缘的“重型废料临时堆放点”。这条路径,蜿蜒地靠近东侧第三环路的能量管道覆盖区域。虽然并非直接经过敏感的节点7B,但已是他在“正常”工作范围内能接近的极限。
任务落在了他和另外两名身强力壮、却满腹牢骚的工人肩上。推着那辆轮轴吱呀作响、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重型平板车,金属主轴在颠簸中发出沉闷的滚动声,如同为这单调的苦役敲打着节拍。同行的工友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、该死的活儿和该死的命运,他们的抱怨是这压抑环境中唯一真实的声音。
顾愔沉默地扶着车辕,分担着沉重的负荷。他的目光低垂,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扫视着周围。他能感觉到,至少有一道监视的视线,如同无形的蛛丝,黏在他们这辆缓慢移动的、仿佛承载着整个阶级重量的平板车后方。
通道宽阔,却因远离主区域而光线晦暗。巨大的、包裹着暗灰色隔热材料的P能量输送管道,如同失去了活力的动脉血管,沿着墙壁和高处的支架蜿蜒匍匐,发出低沉而永恒的嗡鸣,那是帝国心脏的搏动。空气在这里变得更加甜腻,带着一种金属和腐败糖果混合的、令人隐隐不安的悸动,仿佛某种活物正在管道深处喘息。
就是这里了。距离目标最近,监控相对薄弱。
他需要一场“意外”。
当平板车经过一处地面接缝的轻微凸起时,顾愔的脚步骤然一个符合所有力学原理的“踉跄”。身体猛地前倾,双手“下意识”地死死抓住车辕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。这动作浑然天成,是一个疲惫工人在重压下失去平衡的完美复刻。
“嘿!见鬼!小心点!”旁边的工人发出惊呼。
就在这身体失衡、重心前压的瞬间,顾愔的意志高度集中,如同狙击手扣动扳机前的那一刹。一丝微弱到极致、几乎与周围环境能量背景噪音完全融为一体的灵能,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,从他紧握车辕的指尖悄然渗出。它并非蛮力攻击,而是以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巧,模拟着P能量特定的低频谐波,精准地“搭”上了不远处管道内汹涌的能量洪流。
如同音叉找到了共鸣的频率,又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,滴入了一颗恰到好处的水珠。
嗡——!
一声低沉却异常清晰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闷响,陡然从管道内部传来!紧接着,通道墙壁上几盏原本稳定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照明灯,猛地开始闪烁,光线明灭不定,如同垂死者的瞳孔。安装在管道节点上的、原本闪烁着稳定绿光的压力示警器,其中一个陡然跳成了刺目的、代表危险的血红色,并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、能刺穿耳膜的蜂鸣!
“怎么回事?!”
“能量波动!”
“是管道!东侧环路!”
同行的两名工人吓得脸色惨白,如同受惊的兔子,下意识地松开了推车,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,仿佛灾难即将从天而降。远处,内部安全部巡逻队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和冰冷的呼喝声,如同死亡的鼓点,迅速由远及近。
顾愔也适时地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,他“勉强”稳住吱呀作响的平板车,脸上混杂着后怕、茫然与一丝劳动者的委屈,与其他工人并无二致。他的表演无懈可击。
【“干得漂亮!涟漪已经产生,就看能扩散多远了!”】石中剑的意念在他脑中响起,带着一丝兴奋,如同嗅到火药味的猎犬。
混乱,如期而至。
十几秒内,通道入口就被赶来的、穿着黑色制服的内务安全部士兵封锁,如同一道铁幕落下。更多穿着技术员白大褂和监察科深色制服的人员面色凝重地涌入,开始用各种仪器检查管道和报警器,他们的表情严肃得像在参加一场葬礼。顾愔和另外两名工人被迅速隔离到一边,接受简单而严厉的盘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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