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笼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丹墀之下,正对着恭亲王萧彻的位置。那灼目的光华,那笼中雀徒劳的挣扎,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,狠狠抽在萧彻脸上!他垂在身侧的手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,脸色在满殿珠光宝气的映衬下,透出一种病态的惨白。前日寿宴的羞辱尚未平息,今日这“彰其珍”的金笼,无疑是将他连同他所献的“祥瑞”,一同钉在了耻辱柱上,供满朝文武无声“瞻仰”!
死寂。比之前更加沉重、更加难堪的死寂笼罩着大殿。百官的目光在奢华的金笼、挣扎的云雀和脸色铁青的恭亲王之间飞快地、小心翼翼地逡巡,大气不敢出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,一个娇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带着一种与朝堂格格不入的天真烂漫。
“呀!好漂亮的鸟儿!好闪的笼子呀!”
只见沈娇娇不知何时已从凤椅上起身,莲步轻移,摇曳生姿地走下了丹墀。她无视了满殿惊愕、不解乃至隐含怒意的目光,径直走到了那座流光溢彩的金笼前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。萧珩的目光透过旒珠,沉沉地落在她身上,辨不出情绪。萧彻猛地抬起头,那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住她,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
沈娇娇恍若未觉。她微微俯身,凑近金笼,那张稠丽近妖的脸上带着纯粹的好奇和欣赏。纤细如玉的手指伸出,带着一种近乎亵玩的随意,轻轻抚过笼顶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,指尖沿着冰冷的赤金笼骨滑下,最终停在那精巧无比、镶嵌着一颗硕大红宝石的笼门金锁上。
“这么好看的鸟儿,关着多可怜呀。”她红唇微启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,带着一丝娇憨的惋惜。随即,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,眼波流转,看向笼中那只因她靠近而惊惧得缩成一团、瑟瑟发抖的金雀,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残忍的弧度。
“小家伙,”她的声音陡然带上一种诱哄般的甜腻,如同逗弄宠物,“学声猫叫给本宫听听?叫得好听,就饶了你,放你出去玩儿~”
“喵~”她甚至自己捏着嗓子,惟妙惟肖地学了一声猫叫,在这肃杀死寂的朝堂上,显得格外诡异刺耳。
满殿哗然!这宸妃娘娘,竟敢在庄严的紫宸殿朝会上,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,如此儿戏地逗弄御赐灵禽?!这简直是……大不敬!荒唐至极!
萧彻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,眼中的阴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!高全张大了嘴,脸色煞白。连端坐御座的萧珩,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都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就在这满殿惊愕、鄙夷、愤怒的目光交织中,在萧彻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上——
“咔哒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响起。
沈娇娇那只抚在笼门金锁上的手指,不知如何动作,竟在众目睽睽之下,轻巧地拨开了那看似繁复精密的锁扣!
金笼的门,开了!
笼中那只被囚禁、被惊吓了许久的金雀,在笼门开启的刹那,仿佛被注入了全部的生命力!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清鸣,灿金的羽翼猛地一振,如同一道燃烧的、挣脱束缚的金色闪电,从敞开的笼门中疾射而出!
快!太快了!
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道夺目的金光所牵引!只见那金雀并未如众人预想般冲向高阔的殿顶穹窿寻求自由,而是如同离弦之箭,带着一股决绝的、被引导般的精准,直直地扑向斜前方——
恭亲王萧彻的席案!
萧彻瞳孔骤缩!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,一股带着禽鸟腥气的劲风扑面而来!那只脱困的金雀,竟稳稳地落在了他面前堆放着奏章的紫檀木案几之上!尖利的爪子甚至在光滑的案面上划出几道细微的痕迹。
距离近在咫尺!他甚至能看清那金雀因激动而急促起伏的胸脯,和那双倒映着自己惊愕面孔的、小小的、圆溜溜的鸟眼!
整个紫宸殿,陷入了绝对的、真空般的死寂!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!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上,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萧彻的脑子一片空白,前日寿宴的羞辱,此刻近在咫尺的挑衅,让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紧到了极致!
就在这死寂的顶点——
那只落在他案头的金雀,猛地昂起小巧的头颅,脖颈的羽毛根根炸起!它张开尖细的喙,胸腔剧烈地鼓动,一股沛然的力量似乎要冲破它的身体!
然后,一个无比清晰、无比嘹亮、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啼鸣,如同平地惊雷,狠狠地炸响在死寂的紫宸殿上空,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膜:
“萧彻该死——!”
“该死——!”
“该死——!”
清亮、尖利、带着一种非人的、执拗的重复!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萧彻的耳中,刺穿他最后的体面与伪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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