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第三章:血图遗志
屋里的油灯芯子又爆了个灯花,映得墙角那个还湿漉漉的暗红血手印忽明忽灭。坎为水的卦象跟块冰坨子似的压在心里,沉得人喘不过气。雷鸣那雷打不动,陪你走一趟的吼声,还带着他胸脯子上拍出来的那股子烫人的热气,把我心口那块玉珏的寒气都冲淡了不少。可这的卦象摆着,昆仑山那地方在行里人口中就是个有进无出的无底洞,把他往这坑里带……我这当兄弟的,手心里不由得渗了层冷汗。
老雷,我喉咙有点紧,刻意把那点忧虑压下去,嗓子眼发哑,你这份心,我懂!这情义,兄弟这儿接住了!我拍了拍他肌肉虬结的臂膀,那胳膊硬得像铁铸的,还带着戈壁滩上滚烫的风沙气儿。但这事太凶……坎为水,一步一陷,真不是玩笑。昆仑那地方,地狱之门的名头传了几辈子,白地皮少,黑土里埋的多!你得…真好好琢磨琢磨!
琢磨个屁!雷鸣豹眼圆睁,满不在乎地一挥手,那手劲带起的风都刮得油灯火苗子跟着晃,老子在边境线上啃雪窝子、啃冻肉干的时候,啥险没趟过?见阎王?嘿,阎王老子那儿挂号簿没我名儿!再说了,他声音陡然低下来,虎目里翻涌着压抑的火和血,老班长那条命,不能白白折在昆仑边上那野地儿!他最后念叨那盒子,肯定有鬼!冲这个,别说地狱之门,十八层地狱也捅个窟窿看看去!那眼神,是狼咬定了猎物,死也不会松口的狠劲。
这话戳到死穴。老班长那声给…合适的人…千万别让它落到那些王八蛋手里…还在耳边响着,跟刀子似的扎着我的心。张九斤那口带着血腥味的江湖话肉坑填不起,又混着昨晚玉珏炸开的幽幽蓝光和门缝底下那张白惨惨、印着血红巨爪的催命符……脑子里乱得像滚开的粥锅,每一股念头都在熬煎着神经。
行,有你这话在,我心里才算是有了底。我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头,那结实的肌肉绷得如同磐石,天都快亮了,歇会儿。就在后院我那堆杂物的破床上凑合一宿,虽说硬点,总比站着强。我一边推着他壮实的身子往后院门帘的方向走,一边半是劝慰半是真心地说,老班长的事,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能掰扯清楚的,咱俩都得养养精神头儿。后面路长着呢,没个好精神扛不住。
雷鸣也确实是累狠了,连着赶路加上酒劲和情绪翻涌,刚才那点激灵劲儿一过,高大的身子也显得有些疲沓。他打了个哈欠,宽厚的脊背微微佝偻下来,顺从地掀开那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蓝布帘子,侧身往堆满旧书杂物、光线昏暗的后院钻。成…那老子眯会儿,有事儿你他妈吱声!他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帘子后头传来,伴随着布帘落下带起的一阵浮尘,在后院里摸索着走向那张破床的方向。接着,就是沉重的身体砸在床板上的闷响,还有几声低沉的、含混不清的嘟囔,很快就淹没在寂静里,只剩下微微的鼾声。
铺子里一下子静得能听见油灯吸油的丝丝声,还有元宝那猫在角落细弱的呼噜。一夜惊魂,紧绷的弦子终于得松一下,一股难以抵挡的困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把骨头缝都浸透了。我晃了晃酸涨得像灌了铅的脑袋,转身想去八仙桌那边收拾昨夜留下的杯盘狼藉。眼前有点发花,脚步虚浮,拖着腿才蹭到桌边,抬手就想把桌上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收起来。
哗啦!
真是鬼摸头!胳膊肘不知怎么就软了,压根没使上劲儿,一下撞到了桌角雷鸣那个鼓鼓囊囊、颜色发旧的草绿背包。那背包本就塞得满、站得虚,被这一撞,顿时像个泄了口的口袋,一声歪倒在地,里面沉甸甸的物件稀里哗啦地淌了一地。
我低声骂了一句,心里火烧火燎地惊起。坏了!这里面装的可都是老班长留下的玩意儿!全是命根子!我赶紧蹲下身,心慌手乱地想把散落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归拢好——那行军壶磕掉了一块漆,露出底下乌亮的金属底子;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军装上,几枚军功章磕掉了点珐琅,红绿的小碎片在脏兮兮的地上显得格外扎眼。
就在我手忙脚乱想把这些要紧东西都拢起来的时候,一件被厚厚旧绒布裹着、缠得死死的棍状东西猛地滑出来,一头正好撞在我半跪的膝盖上,外面包的布被撞得松脱开来,露出里面粗糙牛皮纸紧紧卷着的一叠东西。更刺眼的是裹在外面的那层布!深绿旧军装的颜色,上面还糊着一大块早已干涸发黑、硬得像铁锈一样的东西,颜色是那种深褐近黑,微微透着点暗红。一股子陈旧的血腥味,即使隔了老远的日子,也仿佛能钻进鼻子尖,带着人临死前那股绝望的铁腥。我心里猛地一揪,手指尖都哆嗦了一下。这是老班长最后贴身穿的背心!染了血,他临咽气都攥着的!
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这布裹着的东西,怕是顶要紧的物件!那层牛皮纸已经泛黄,边缘甚至有些地方被汗渍血水浸得糟朽酥脆,轻轻一碰就裂开毛边。我的心跳得像要把胸膛撞开,屏着呼吸,小心翼翼地把那卷东西从染血的布卷里一点点剥出来,像捧着刚从地里起出来的、一碰就碎的薄胎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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