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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的寒意,已悄然浸润了冥王府的每一块青砖黛瓦。后园那片被李晚晴精心打理的药圃,却倔强地焕发着生机。紫茉莉收敛了白日张扬的艳紫,在暮色中吐出最后一缕清幽的冷香;半边莲舒展着细长的叶片,蓝紫色的小花在微凉的晚风里轻轻摇曳,仿佛无声地对抗着肃杀的季节。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植株,是她对抗王府森冷和内心不安的武器,是她试图靠近那个深渊般男人心防的微小桥梁——它们是她依据古籍调配解毒方剂的辅药,每一株都倾注了她的心血与隐秘的期望。
李晚晴蹲在圃边,指尖拂过紫茉莉柔韧的茎秆,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凉意渗入肌肤。她的动作是惯常的轻柔,但眉宇间却笼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,比这深秋的暮霭还要沉重。心腹丫鬟小莲捧着一盏小小的防风灯,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李晚晴脚下方寸之地,也映出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忧虑。
“小姐,”小莲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懑,“那帖子…分明是大小姐给您下的战书!‘务必赏光,一叙姐妹情谊’?她何时把您当过妹妹!那‘雀台’是什么地方?那是她夫家显摆权势的金丝笼!满京城谁不知道,她办这‘赏菊宴’,就是为了用那颗御赐的东珠和满园子的奇花异草,把您比到泥里去!还要让那些捧高踩低的贵女们,把您嚼得骨头都不剩!”
李晚晴没有立刻回答。她只是更专注地凝视着指尖下那朵小小的紫茉莉,仿佛能从这微小的生命里汲取一丝对抗命运的力量。小莲的话像淬了毒的针,一根根扎在她心上。她如何不知?那张烫着金边、散发着浓郁香粉气的帖子,此刻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躺在她的袖袋里,沉甸甸地灼烧着她的理智。
李家嫡长女李明珠,她的“好姐姐”。自小,李明珠便是嫡母王氏捧在手心的明珠,而她李晚晴,不过是角落里蒙尘的沙砾。生母早逝,嫡母刻薄,父亲漠视,她在李家后院的夹缝中艰难求生,早已习惯了隐忍与沉默。原以为替嫁入这活人止步的冥王府,已是命运给她最冷酷的安排。她认了命,只想在这座冰冷的牢笼里,守着一点药草,几卷旧书,了此残生。可李明珠,连这点卑微的安宁也不肯给她。
“我知道,小莲。”李晚晴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,像秋风吹过枯叶,“我都知道。她恨我。恨我占了‘冥王妃’这个名头,哪怕在她眼里这是个催命符。她更恨我…竟还活着。” 她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掐下了一小片紫茉莉的叶子,青涩微苦的气息弥漫开来,“她需要一场盛大的表演,来证明她当初拒嫁的决定多么英明,证明我这个替嫁的庶女,在冥王府活得如何不堪,如何被她踩在脚下。”
她缓缓站起身,望向王府深处那座永远亮着灯的书房方向。暮色四合,那一点暖黄的光晕在森严的殿宇间显得格外微弱,却又异常执着。那是南宫陌的地方,是她名义上的夫君,羽国人人畏惧的“冥王”。一个终日与银色面具相伴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男人。
“不去?”李晚晴苦笑,摇了摇头,“不去,便是坐实了怯懦,坐实了‘见不得人’,坐实了冥王府…真如传言般是座鬼域。那些流言蜚语,只会变本加厉地泼向他。” 她想起南宫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,想起他书房彻夜不熄的灯火,想起寒潭边那只及时伸出的、带着玄铁护腕却掌心滚烫的手…“我不能…再给他添麻烦。即使这麻烦,本就是他避不开的。”
小莲急得眼圈都红了:“可是小姐,您去了又能如何?她们人多势众,牙尖嘴利,您一个人…双拳难敌四手啊!大小姐的手段您还不清楚?她定会变着法儿地羞辱您!”
“双拳难敌四手…”李晚晴喃喃重复着,目光落在药圃边缘顽强生长的几株忍冬藤上。它们攀附着冰冷的石栏,在寒风中舒展着墨绿的叶子,孕育着来年早春的金银花。“是啊,势单力薄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那带着药草清苦的空气似乎给了她一丝清明,“但…总要试试。不为争胜,只为…不堕了这冥王府的名头,不让他…因我而被人耻笑。”
做出决定并未让她轻松半分,反而像在心头压上了一块更重的巨石。她需要一个人的“许可”,或者说,她需要一个态度,来决定她是否真的有勇气踏入那座名为“雀台”的绞肉场。她必须去见南宫陌。
通往书房的回廊幽深寂静,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,每一步都像踏在冰面上。越靠近那扇紧闭的、透出暖黄光线的门扉,那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越发浓重。仿佛门后盘踞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头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凶兽。她停在门外,抬手欲叩,指尖却在触碰到冰冷门环的刹那微微颤抖。里面,是她名义上的丈夫,也是这世间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之一。
“进来。”冰冷的声音穿透门板,毫无预兆地响起,毫无温度,像一块玄铁砸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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