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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芳庭的喧嚣在李明珠那句“定通弈道”的诘问后,诡异地沉寂了一瞬。阳光穿过雕花窗棂,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光影,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熏香与更浓烈的恶意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方巨大的紫檀木棋盘上,黑曜石与羊脂玉打磨的棋子闪烁着冷硬的光泽,正是那局号称无人能解的“残月珍珑”。
李晚晴站在棋枰前,指尖冰凉,掌心却微微沁出薄汗。她垂眸,视线落在棋盘一角那个几乎微不可察的刻痕上——一个小小的、凌厉的“陌”字。果然是他的旧物。这认知像一剂强心针,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些许波澜。她抬眼,迎上李明珠那双写满幸灾乐祸与轻蔑的眼眸,声音平静无波:“姐姐抬爱,妹妹不过略知皮毛,不敢言通。”
“妹妹过谦了,”李明珠笑靥如花,涂着蔻丹的手指拈起一枚墨玉般的黑子,啪地一声落在天元位附近,气势汹汹,“冥王殿下书房珍藏无数,妹妹常伴左右,耳濡目染,定有高见。这残月珍珑乃前朝国手遗局,妹妹若能解开,今日这‘百芳庭’第一才女的名头,姐姐甘愿奉上。” 她刻意加重了“常伴左右”几个字,引来周围贵女们一阵压抑的嗤笑。
李晚晴没有理会那些刺耳的杂音。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又回到了冥王府那座空旷寂静的书房,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南宫陌身上独有的、冷冽如雪松的气息。她记得他曾批注过一本残破的棋谱,笔锋遒劲如刀:“棋道如兵道,谋定而后动,示敌以弱,伺机而发。”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,捻起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。这白子与棋盘上李明珠所用的墨玉棋子相比,材质普通,光泽内敛,在满室珠光宝气中显得格格不入,正如她此刻的处境。
“献丑了。”她轻声道,白子落下,位置平平无奇,甚至有些保守——守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。
“嗤——”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。这开局,简直如同稚童学步,笨拙得可笑。连一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贵女也微微摇头,面露失望。这冥王妃,除了顶着个吓人的名头,似乎真的乏善可陈。
李明珠眼中得意更盛。她刻意放慢落子速度,每一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,黑子如毒蛇出洞,迅速在白子外围布下层层罗网,试图将李晚晴那几颗可怜的白子彻底绞杀。“妹妹,下棋可不能太过畏缩,”她故作关切地指点,纤纤玉指指向棋盘一处看似岌岌可危的白棋,“你看这里,再不走,可就要被姐姐‘吃’掉了哦?” 她所指之处,实则是李晚晴故意露出的一个破绽,若按她说的去守,立刻会陷入更深的包围圈。
李晚晴仿佛真的被吓到了,指尖微颤,犹豫片刻,依言落子去守那个“要害”。这一手,落在懂棋的老夫人眼中,更是昏招。老夫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,端起茶盏,不再关注棋局。
黑棋的攻势越发凌厉。墨玉棋子步步紧逼,将白棋分割、围困,压缩在越来越小的空间里。棋盘之上,黑潮汹涌,白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几叶扁舟,随时可能倾覆。贵女们的议论声又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。
“看来冥王府的书房,也没教会王妃什么真本事嘛。”
“就是,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喜,白瞎了这局珍珑。”
“明珠姐姐真是心善,还指点她呢,换我早就不耐烦了。”
李晚晴仿佛充耳不闻。她微微低着头,专注地看着棋盘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遮住了眸底深处冷静如冰的光芒。只有离得最近的影七(扮作侍女立于她身后),才能看到她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,正无意识地、极其细微地模拟着某种指诀——那是南宫陌深夜推演沙盘时惯用的手势。她在心中默念着那本兵书上的批注:“**犄角之地,可弃;骄兵之锋,可避。待其力竭,破绽自现。**” 李明珠的棋路看似凶猛,实则急躁,漏洞正在她猛攻的节奏中悄然滋生。
棋局进行到中盘,黑棋的优势已如泰山压顶。李明珠志得意满,为了给李晚晴最后一击,她决定动用那枚“血玉劫材”。她从一个描金嵌宝的锦盒中,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枚棋子。这枚棋子通体赤红,如凝固的鲜血,内里似乎还流淌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,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妹妹,看姐姐这枚‘赤焰’如何?”李明珠炫耀地将血玉棋子在两指间转动,“这可是番邦进贡的极品血玉髓所制,价值连城,用来终结此局,才不算辱没了这珍珑谱。” 她带着残忍的笑意,将血玉棋子重重拍下!位置正是白棋一处看似薄弱的连接点,意图一举切断白棋大龙,奠定胜局。
“啪!”
清脆的落子声,如同惊堂木敲在心上。血玉落下的瞬间,李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!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。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那枚血玉旗子——赤红刺目,仿佛真的在燃烧,那流动的金纹扭曲着,幻化出令人心悸的画面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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