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司石厅那场无声的碰撞与试探,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,涟漪虽被冰冷的石壁吞噬,却在林溪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。铁山的豪迈、墨鸦的精准、青鸾那深不可测的窥视……还有冷千秋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意志,都让她对即将到来的“焚巢”行动,有了更清醒、也更沉重的认知。
三日时光,在紧张而有序的准备中飞速流逝。京城的天色一日阴沉过一日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,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。林文渊租赁的小院内,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。炭盆烧得通红,驱散了部分寒意,却驱不散那份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离愁与沉重。
林文渊伏案疾书,昏黄的油灯将他的侧影拉得修长而专注。他正在整理一份关于“迷雾沼泽”区域所有能找到的、支离破碎的信息。从翰林院浩如烟海的卷宗里翻出的只言片语的地理记载,到皇城司提供的那份简陋地图的注解,再到他凭借过人的推演能力,结合黑水国风物志、边境水文资料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说,进行大胆的关联、补充和风险标注。
“……迷雾沼泽核心区域,古称‘瘴母泽’。据前朝《异闻录》残卷载,其中心有‘沉骨潭’,潭水幽深,终年不冻,水色墨绿,时有异兽出没,吐纳瘴气……此为疑似毒巢所在,然记载模糊,方位不明,需慎之又慎。”
“……沼泽外围多‘鬼面藤’,藤蔓坚韧如铁,布满倒刺,分泌粘液有麻痹之效。墨鸦所携‘蚀金水’或可克制……”
“……西南方向‘落魂坡’,据边军斥候口述,曾遇诡异‘迷音’,闻之令人神智昏聩,方向感尽失。疑与青鸾所述‘惑神草’有关,需提前服用‘清心散’……”
“……皇城司‘野狐坡’据点,位于沼泽东北边缘‘黑石崖’下,有暗河相通,入口隐蔽,但据墨鸦言,半年前最后一次联络时,据点附近曾发现不明身份脚印,需警惕是否暴露……”
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担忧。他将这些信息誊抄成册,字迹清俊工整,条理清晰。这不仅仅是一份情报,更是一位兄长,在妹妹即将踏入九死一生的绝地前,所能给予的最后一份、也是最为沉重的庇护。
“溪儿,此去凶险万分,切记: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!事若不可为,立刻撤退!二哥会在边境接应你们!地图牢记于心,信息册贴身藏好,阅后……”林文渊的声音低沉沙哑,将誊写好的、还带着墨香的册子郑重地交到林溪手中,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,但眼神里的凝重不言而喻。
“大哥放心,我记住了。”林溪用力点头,将册子小心地收入贴身的皮囊深处,紧挨着那几份“顺手”带出来的赤血参和七叶星兰。她能感受到那薄薄纸张承载的分量,如同大哥沉甸甸的目光。
另一边,林武略正忙着检查林溪的装备。他带来的是一副轻便坚韧的软猬甲内甲,不由分说地让林溪穿上。“小妹,这个穿上!刀剑难伤!关键时刻能保命!”他粗大的手指仔细检查着“破军”弓的每一寸弓身,尤其是弓弦,抹上厚厚一层特制的、带着松香味的护弦油。“箭多带点!用这种特制的三棱破甲锥头的!穿透力强!还有四弟的药,金疮药、解毒散、迷药、避瘴丹……都带齐了没?一样都不能少!”
“都带齐了,二哥。”林溪看着二哥布满血丝、写满担忧却异常认真的眼睛,鼻尖有些发酸。这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、悍不畏死的猛将兄长,此刻却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。
燕子李则像个忙碌的松鼠,将他那些五花八门的小工具:特制的飞爪(带倒刺和暗扣)、吹管(内藏三根见血封喉的毒针)、迷香(四哥特制的“三步倒”升级版)、开锁的百宝丝(细如牛毛,韧如钢丝)、小巧的指南针、打火石……一样样检查好,分门别类塞进他那个看似不起眼、实则内有乾坤的鹿皮百宝囊里。他拍着胸脯对忧心忡忡的林武略保证:“二少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!我燕子李别的本事没有,保着小姐平安回来,绝对没问题!探路盯梢,打听消息,那是咱老本行!就算刀山火海,我也能给您蹚出一条路来!”
最后,林武略从怀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、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,塞到林溪手里。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咆哮的虎头,背面是一个铁画银钩的“略”字。入手极重,带着一种沙场征伐的血腥煞气。
“拿着!这是二哥的军令符!”林武略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血性,“到了边境,去镇北军‘飞虎营’找一个叫赵莽的校尉!他是二哥过命的兄弟!见到令牌,如同见我!他会带一队最精锐、最信得过的兄弟,就在边境线外二十里的‘鹰嘴岩’扎营接应!记住,信号烟花升空,红色代表遇险,绿色代表得手撤离!只要烟花升空,半日之内,二哥……不,是赵莽,必定带着人马杀到!就算把边境线翻个底朝天,也要把你们抢回来!”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,这是作为兄长,能为妹妹安全所做的最大努力和托底!哪怕擅离职守,军法如山,他也在所不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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