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韫依旧沉默地站着,如同没有听见。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,显示她还活着。
张婆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:“相……相爷饶命!是……是李嬷嬷吩咐,要严加管教……翠缕姑娘说她不敬柳姑娘,老奴才……才……”
谢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柳如烟……他并非不知她那点小心思。只是以往觉得无伤大雅,甚至可以用来刺激、折磨苏清韫。但此刻,看着眼前这张苍白死寂的脸,那刻意送来的滚烫“姜汤”,那刺目的掌掴痕迹……这一切,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……厌烦。
“滚。” 他薄唇轻启,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。
翠缕和张婆子如蒙大赦,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,连地上的碎碗都顾不上了。
院子里只剩下谢珩和苏清韫,以及呼啸而过的寒风。
谢珩的目光,如同实质般落在苏清韫肩头的位置——即使隔着破烂的粗麻衣,他仿佛也能看到那枚烙印。昨夜疯狂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,让他喉头发紧。他向前走了两步,停在苏清韫面前。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,将她完全笼罩。
“昨夜……” 他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迟疑。他想说什么?质问她为何反抗?还是……解释什么?
然而,他的话还没说完,苏清韫却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。那双死寂的眸子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、没有任何遮挡地,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。
那眼神,空茫,冰冷,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,又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,里面没有任何情绪——没有恨,没有怨,没有屈辱,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。只有一片虚无的、彻底的死寂。仿佛站在她面前的,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而是一块石头,一堵墙,一片虚无的空气。
这眼神,比任何怨毒的诅咒,任何愤怒的控诉,都更让谢珩感到心惊!仿佛昨夜他所有的暴行,所有的占有,都只是施加在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上!他引以为傲的权势,他扭曲的爱恨,在她眼中,竟如此不值一提,甚至无法激起一丝涟漪!
一股无名之火,混合着被彻底无视的强烈挫败感,猛地窜上心头!他猛地伸出手,想要再次攫住她的下巴,迫使她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!
然而,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,苏清韫却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开,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坚定地,后退了半步。虽然只是半步,却清晰地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她的手,下意识地、紧紧地按在了自己粗麻衣的领口内侧——那里,藏着她的碎玉璜和那个神秘的油纸包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,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:她的身体可以被玷污,但她的灵魂,她的内心,永远拒绝他的触碰!
谢珩的手僵在半空,指尖微微颤抖。他看着苏清韫那死寂空洞、却又无比决绝的眼神,看着她下意识护住心口的动作……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、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无力感和……恐慌感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!
他猛地收回手,仿佛被那无形的冰冷灼伤。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,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。他深深地、复杂地看了苏清韫一眼,那眼神中有愤怒,有不解,有被冒犯的威严,甚至还有一丝狼狈的……仓皇。随即,他猛地转身,紫袍在寒风中翻卷出凌厉的弧度,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,脚步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踉跄?
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,打着旋儿,很快覆盖了谢珩离去的脚印,也覆盖了地上那摊泼洒的“姜汤”痕迹。
苏清韫依旧站在原地,如同一尊冰雕。直到谢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,她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,身体微微晃了晃。她缓缓抬起手,抚上自己依旧火辣辣的脸颊,指尖触碰到那半凝固的血迹。
死寂的眼底,终于翻涌起一丝极深的、冰冷的嘲讽。
谢珩,你的愤怒和狼狈,就是对我昨夜所受屈辱……最好的祭奠吗?
她缓缓转身,拖着沉重的脚步,走向那堆等待她劈砍的冻柴。每一步,都牵扯着下身的剧痛,如同走在刀尖上。然而,她的脊背,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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