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紫宸殿。
天光微曦,金砖殿上百官肃立,气氛庄重而压抑。
景明帝高坐于龙椅之上,神色莫辨,目光如渊,俯瞰着下方各怀心思的臣子。
早朝的议程按部就班地进行,波澜不惊,仿佛昨夜京城的那一场暗杀从未发生。
二皇子赵询站在皇子队列之首,一身明黄亲王蟒袍,面带温煦的笑容,姿态谦和,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他贤良恭顺的角色。
他心中笃定。
“鬼影”出手,从未失手。
想必此刻,那个碍眼的林晚,已经成了他府中的阶下囚。
待他逼问出那些神鬼莫测的配方,再将秦王府的罪证罗织一番,父皇的龙椅,便离他又近了一步。
就在他心神浮动之际。
御史台的都察御史张承,手持玉笏,猛然出列。
“臣,都察御史张承,有本启奏!”
张承的声音铿锵有力,如同一块顽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打破了殿上的沉寂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。
景明帝眼皮微抬,淡淡道:“讲。”
“臣,弹劾吏部侍郎王瑞,贪赃枉法,结党营私!此乃其贪墨纹银三十万两之铁证,请陛下圣裁!”
张承高举着一本账册,声震殿宇。
轰!
朝堂之上,顿时一片哗然。
吏部侍郎王瑞,是二皇子赵询一手提拔的心腹,是他在六部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!
弹劾王瑞,就等于是在打二皇子赵询的脸!
王瑞本人更是面色煞白,从队列中踉跄而出,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!冤枉啊!臣冤枉!这张承血口喷人,纯属诬告!”
赵询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。
他从容出列,对着景明帝躬身一礼。
“父皇,张御史此举太过突然。王侍郎为官一向清廉,恐其中有诈,或为人构陷。儿臣恳请父皇明察,切莫听信一面之词,寒了忠臣之心。”
他的声音温润动听,充满了对下属的维护和对公正的期盼。
立刻,几名依附于二皇子的官员也纷纷出列附和。
“殿下所言极是!王侍郎兢兢业业,怎会行此等龌龊之事!”
“御史台风闻奏事,也需拿出确凿证据,仅凭一本不知来路的账册,如何能定一位朝廷二品大员的罪?”
一时间,殿上唇枪舌战,争执不休。
张承据理力争,奈何对方人多势众,渐渐落入下风。
赵询的嘴角,勾起一抹不易察住的弧度。
一本账册而已,只要咬死是伪造,谁也奈何不了他。
就在这僵持的顶点。
殿外,太监尖细的唱喏声,突兀地响起,盖过了所有争吵。
“秦王殿下……到!”
三个字,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。
喧嚣的紫宸殿,瞬间落针可闻。
所有的目光,齐刷刷地转向殿门。
只见两名内侍,缓缓推动着一张轮椅,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。
赵奕端坐于轮椅之上,一身玄色王袍,面色是久病之后的苍白,却掩不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他没有看任何人,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龙椅上的景明帝。
“儿臣,参见父皇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甚至带着一丝虚弱,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。
赵询的心,猛地一跳!
赵奕怎么会在这时候上朝?
他不是应该在府中为林晚的失踪而焦头烂额吗?
一股强烈的不安,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。
景明帝看着这个许久未上朝的儿子,眼神复杂。
“老七,你身子不好,何须来此。有何事?”
赵奕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转动轮椅,面向面色惨白的吏部侍郎王瑞。
“王侍郎说,张御史的账本是伪造的?”
王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强自镇定道:“下官……下官从未做过,那账本自然是假的!”
“很好。”
赵奕点了点头,从宽大的袖袍中,取出了另一本册子。
那是一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封皮账本。
“父皇,儿臣这里,也有一本账本。”
他将账本交给身后的内侍,由内侍呈送至龙椅前。
“这本账册,详细记录了王侍郎府上,每一笔超过千两的银钱出入。”
“巧合的是,其中有好几笔巨额款项的流入,时间恰好与张御史账本上,某些官员被提拔的时间,完全吻合。”
“更有趣的是……”
赵奕的声音顿了顿,目光终于转向了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赵询。
“这些巨额款项的源头,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。”
“二皇子府。”
轰——!
如果说刚才张承的弹劾是平地惊雷,那么赵奕此刻的话,就是一道将天都劈开的紫色神雷!
整个紫宸殿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逆转骇得魂飞魄散!
赵询脸上的温和面具,再也挂不住了。
“血口喷人!”
他厉声尖叫,状若癫狂:“赵奕!你这是诬陷!赤裸裸的诬陷!父皇,儿臣冤枉!这定是他怀恨在心,伪造证据,意图构陷儿臣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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