杖毙!
这两个字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,重重砸在紫宸殿的金砖上,激起一片死寂的回响。
朝臣们呼吸一滞,看向林晚的眼神,充满了怜悯与惊惧。
那可是杖毙啊!
是皇权之下,最不体面,也最痛苦的死法。
用自己的命,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“神术”真假?
疯了!
这个秦王妃,一定是疯了!
二皇子赵询的眼底,闪动着毫不掩饰的狂喜。
他向前一步,对着景明帝拱手,声音里满是“痛心疾首”的劝诫。
“父皇,七弟妹终究是女流之辈,不懂朝堂凶险,言语冲撞了使臣,还请父皇念其无知,从轻发落。”
他这番话,看似求情,实则字字诛心。
不仅坐实了林晚“无知妇人,妖言惑众”的形象,更是将她与整个朝堂对立起来。
赵奕依旧端坐于轮椅之上,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,目光落在林晚的背影上,没有一丝波澜。
那份沉静,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。
龙椅之上,景明帝深邃的目光在狂傲的西域使臣、得意的二皇子和面色平静的林晚之间来回逡巡。
他沉默了许久。
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斥责林晚的鲁莽。
最终,他威严的声音响起,一字一顿。
“准了。”
两个字,断绝了所有退路。
景明帝看着林晚,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她的灵魂。
“秦王妃,朕再问你一次,你可想清楚了?”
林晚转身,对着龙椅的方向,盈盈一拜,声音清脆,没有半分颤抖。
“儿臣,想清楚了。”
“好!”
景明帝眼中精光一闪。
他要看的,就是这份胆魄!
他倒要看看,这个屡次让他感到意外的儿媳,究竟还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底牌!
西域使臣发出一阵狞笑,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晚血溅当场的凄惨模样。
他立刻命人呈上一只与之前别无二致的白瓷碗,又从怀中一个精致的皮囊里,倒出大半碗猩红粘稠、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液体。
“神明在上,恶言之人,必将受到惩戒!”
使臣高举着那碗“鲜血”,口中开始念念有词,念诵着无人能懂的古老音节,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庄重。
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然而,作为风暴中心的林晚,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。
她只是对着一旁的太监,淡淡地吩咐。
“劳烦公公,为我取一盆清水,再寻一块干净的布来。”
清水?
布?
众人再次满头雾水。
这和上次的温水、小刀、湿布,又是截然不同的路数。
赵询忍不住嗤笑出声:“七弟妹,这又是要做什么?难道是想提前为自己擦洗,好干干净净地上路吗?”
几声压抑的窃笑,从他身后的党羽中传来。
林晚置若罔闻。
很快,宫人端来了一盆清水,呈上了一块半旧的方布。
林晚将布匹完全浸入水中,拧了半干,随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上。
然后,她便退到一旁,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使臣表演,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。
那使臣见她如此,更是怒火中烧,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轻视。
他口中的咒语声陡然拔高,变得尖利刺耳!
“神火降世,焚尽污秽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手腕猛地一抖!
碗中那猩红的液体,被一股巧劲震得冲天而起,在空中化作了千百颗细密的血珠!
诡异的一幕出现了!
那些血珠并未立刻落下,而是在空中停滞了一瞬,紧接着,每一颗血珠的表面,都开始“腾”地一下,冒出幽蓝色的火苗!
火光即将连接成片,在半空中勾勒出那个屈辱的“败”字!
“啊!”
有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。
就是现在!
一直静立不动的林晚,动了。
她的动作没有半分烟火气,只是手臂轻轻一扬,手腕顺势一振。
那块吸饱了清水的湿布,在她手中如同一条苏醒的白龙,划出一道迅疾而优美的弧线,猛地在空中一甩!
唰——!
无数细密到了极致的水珠,从布中迸射而出,快如箭矢,却又轻若晨雾。
一张无形的水网,瞬间织成,精准地笼罩向那片即将成形的火焰文字!
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让整个紫宸殿的所有人,毕生难忘。
嗤……嗤嗤……
一阵细微如春雨落入滚油的声音响起。
那些刚刚燃起的、妖异的幽蓝色火焰,在接触到水雾的刹那,就像是遇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克星。
没有挣扎,没有爆裂。
它们只是瞬间熄灭。
彻底地,干净地,化作一缕缕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青烟,袅袅升起,然后消散于无形。
前一刻,还是神迹降临,鬼火焚天。
下一刻,只剩下几缕白烟,和漫天飘落的、已经褪去猩红颜色的无色水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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