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砖房的墙脚一天天垒高。掺了草筋和细沙的黄泥异常结实,被帮工们用木槌夯得又平又直,像一条土黄色的长龙,稳稳地卧在河滩上。旁边整齐码放的青砖堆,在阳光下散发着沉静坚实的光泽,无声地宣告着沈家三房彻底翻了身。
窝棚依旧简陋,但里面的人心气儿却完全不同了。林秀娘每天做饭的烟火气都带着欢快,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都像是乐章。沈老三和沈大牛干完活回来,虽然累得腰酸背痛,但看着那日渐成型的墙脚,脸上总是挂着满足又充满干劲的笑。
只有沈星落,平静的外表下,始终绷着一根弦。她知道,暴风雨前的宁静,快要结束了。老宅那边,尤其是沈老太和贪得无厌的大房,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房过上好日子,尤其在他们还“欠”着老宅五两银子的情况下。
果然,麻烦很快就自己找上了门。
这天下午,沈老太拄着根破木棍,一瘸一拐地“路过”河滩。她浑浊的眼睛像钩子一样,死死盯着那垒得老高的墙脚和旁边小山似的青砖,干瘪的嘴唇哆嗦着,脸上的褶子都因为极度的嫉妒和愤怒扭曲起来。
“老三!”她尖着嗓子喊,声音像砂纸磨铁,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?!盖这么大的瓦房,连声招呼都不打?!你大哥大嫂还在老宅挤着呢!你倒好,在这儿起大屋!良心被狗吃了?!”
沈老三正在拌泥,听到老娘的声音,手一抖,铁锹差点掉地上。他转过身,看着沈老太那刻薄怨毒的脸,心里直发憷,但想到女儿的话,还是鼓起勇气,闷声道:“娘……这房……是落落想法子挣的钱盖的……跟老宅……没关系……”
“放屁!”沈老太唾沫星子乱喷,指着沈老三的鼻子骂,“没有老娘把你生下来,哪来的那小贱蹄子?!她的钱就是老沈家的钱!这房就是老沈家的房!我告诉你沈老三,这房子盖好了,得有你大哥一间!还有,那五两银子的欠条呢?!赶紧还钱!”
她一边骂,眼珠子一边滴溜溜地往窝棚里瞟。当她的目光扫过正在窝棚门口劈篾条的沈星落时,猛地定格在她头上!
那根温润的白玉簪!虽然样式简单,但那种内敛的光泽,绝不是乡下人能有的东西!沈老太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精光!
“好啊!沈老三!”沈老太的调门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狂喜和怨毒,“我说你哪来的钱盖房!原来是把闺女卖了!卖了个好价钱是吧?!瞧瞧那头上戴的!玉的!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玉!你个黑了心肝的!卖闺女的钱你也敢昧下盖房?!天打雷劈啊!”她捶胸顿足,哭天抢地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周围的帮工和路过的村民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,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沈老三气得脸都紫了,浑身发抖:“娘!你……你胡说八道什么!那簪子是阿珩公子给的贺礼!落落没……”
“呸!”沈老太一口浓痰差点啐沈老三脸上,“贺礼?谁家贺礼送玉簪子?!哄鬼呢!定是你那赔钱货勾搭了那野男人,换来的脏钱!不要脸的小娼妇!跟你娘一样下贱胚子!”
“你住口!”一声怒喝炸响!沈大牛像头发怒的熊,红着眼睛从地基坑里跳出来,捏着拳头就要冲过去,“你再敢骂我娘和妹妹一句试试!”
沈老太被沈大牛的凶相吓了一跳,下意识后退一步,随即更疯狂地撒泼:“打人了!孙子要打亲奶奶了!没天理啊!老沈家出了忤逆不孝的畜生了啊!”
场面一片混乱。
沈星落放下手里的篾条,慢慢站起身。她小脸冰冷,眼神锐利得像刀子,一步步走到沈老太面前。
她的目光很平静,平静得让沈老太心里莫名发毛,尖利的哭嚎声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。
“奶,”沈星落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,“那五两银子,盖房子前,我一定还。白纸黑字的欠条,跑不了。至于这簪子……”她抬手,轻轻拔下头上那根温润的白玉簪,举到沈老太眼前。
夕阳的余晖穿过玉簪,折射出柔和温润的光晕,晃花了沈老太贪婪的眼。
“这是阿珩公子送的新房贺礼。您要是觉得它值钱……”沈星落嘴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“您有本事,尽管来拿。”
说完,她不再看沈老太那张扭曲的老脸,转身走回窝棚,当着所有人的面,随手将那根价值不菲的玉簪,插回了自己乱糟糟的发髻上。动作随意得就像插一根最普通的木棍。
那姿态,充满了无声的轻蔑和挑衅——东西就在这儿,有胆,你就来!
沈老太被沈星落那眼神和姿态气得差点背过气去!她指着沈星落的背影,手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个字。周围的村民看着沈星落那淡定的样子,再看看沈老太那副贪婪刻薄的嘴脸,议论的风向悄悄变了。
“落丫头那气度……不像被卖了的样子……” “就是,人家有贵人送贺礼,沈老太这是眼红疯了!” “那玉簪子……看着是真好啊……沈老太怕是惦记上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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