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翠花挤到人群前,手里攥着半袋稻种,却被李大娘横着胳膊拦住。
“前儿偷摸去晒谷场抓米的是哪个?”李大娘扯着嗓子喊,“想沾福气?先当着全村人的面,把偷的米还回来!”
周翠花的脸涨得通红,手指把稻种袋攥得发皱。
她望着田埂上笑盈盈的苏惜棠,又看看围在四周的村民,突然把稻种袋往地上一摔:“不种就不种!谁稀罕!”转身跑的时候,鞋跟踢起的土块溅在苏老根的裤腿上,可没人看她——所有人的目光,都黏在那片绿莹莹的稻苗上。
当夜,赵金花把门关得死紧。
她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粒灵米,在油灯下反复看,米身上的粪渣早被她用草纸擦得干干净净。
“苏惜棠能种,我也能。”她咬着牙,把米塞进关小山手里,“明儿去后山,把那块荒坡翻了——等我这稻子长出来,看谁还说她是福女!”
关小山捏着米,看着娘眼里的光,突然想起前日苏惜棠蹲在灶前给他盛粥的模样。
可赵金花已经抄起了墙角的锄头,铁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“走!趁夜凉,先把地埂垒起来——”第五日夜,山风裹着松针香掠过青竹村后山。
赵金花攥着半块硬馍塞给关小山,铁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“吃!吃饱了好翻地——等咱的灵稻长起来,你哥那榆木脑袋就得知道,谁才是关家顶梁柱。”关小山咬着馍,喉结动了动,目光扫过后山荒坡上东倒西歪的野棘丛——苏惜棠前日来这儿采药时,还教他认过治外伤的紫花地丁。
“发什么呆!”赵金花抡起锄头砸向土块,碎石崩得裤脚都是泥点,“把那堆草灰扒拉过来!苏惜棠不是说要草木灰覆种?我偏比她多撒两层!”她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,里面躺着前日从猪粪堆里抠出的灵米,混着自家囤的普通稻种,“咔啦”倒进竹篓。
山风掀起她的布衫,露出腰间系着的破红布——那是她今早去土地庙求的“灵稻符”,香灰还沾在布角。
关小山蹲下身撒种,指尖触到灵米时顿了顿——这米比普通稻种沉,在掌心里像颗小珍珠。
他想起苏惜棠教他辨认稻种时说的“颗粒饱满者得天地之气”,喉咙发紧,终究还是把米撒进了被踩得实实的土沟里。
赵金花举着三根香插在田埂上,火星子噼啪溅在草叶上:“老祖宗显显灵,让我家稻子比苏惜棠的还旺!”
第二日卯时,赵金花赤着脚冲进后山。
晨雾里,她的破布鞋沾满泥,远远就看见荒坡上的稻苗蔫得像被抽了筋——叶片发黄打卷,根须上还沾着未发酵的粪肥,正泛着酸臭的白泡。
“怎么会?”她扑到田边,指甲掐进苗茎,汁液浑浊发褐,“我撒了双倍草木灰,烧了三柱高香……”
关小山跟在后面,看着被母亲昨夜踩得板结的土块,轻声道:“娘,苏嫂子说过新翻的地要松三天……粪肥得堆在草垛里捂半个月……”
“闭嘴!”赵金花抄起田边的破陶罐砸过去,陶片擦着关小山的耳际碎在石头上,“她那套鬼话你倒记得清!我偏不信,灵稻能只长在她地里!”她抹了把脸上的汗,突然直起腰——山坳里,苏老根的试验田正翻涌着绿浪,稻穗已经抽出半寸长,在晨风中沙沙作响。
当夜,赵金花摸黑潜进苏老根的地头。
她脱了鞋拎在手里,裤脚卷到膝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这是她第三次踩点,知道巡夜的猎户亥时收工,村正老吴头的狗在西头守院。
可她刚蹲下身,指尖碰到稻茎的瞬间,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吼。
月光被云遮住大半,黑影从树后窜出,油亮的皮毛泛着冷光,犬齿在夜色里闪着白刃般的光。
铁鬃前爪按地,喉咙里滚出闷雷似的威胁声,尾巴绷得像根铁棍——这是关凌飞驯养了三年的猎犬,最通人性,早被主人交代过“守好试验田”。
赵金花“啊”地尖叫,一屁股跌进田边的泥沟。
烂泥灌进衣领,她连滚带爬往后退,铁鬃步步紧逼,犬吠惊得夜鸟扑棱棱飞起。
直到她撞在树桩上,才想起去摸怀里的镰刀,可手刚摸到刀柄,就听见田埂上传来清凌凌的女声:“铁鬃,回来。”
苏惜棠站在月光里,蓝布衫下摆沾着草屑,手里提着盏琉璃灯。
她望着泥沟里的赵金花,唇角勾出半分笑:“婆婆这是……帮我捉虫?”铁鬃甩了甩耳朵,摇着尾巴蹭向苏惜棠的手,赵金花这才看清——灯影里,田埂边立着根粗麻绳,每隔三步就系着个铜铃,此刻正随着山风轻轻摇晃。
“我、我路过……”赵金花扯着湿透的布衫起身,泥点顺着裤管往下淌,“那稻子生虫了,我帮你……”
“生虫的是人心。”苏惜棠没接话,转身往回走,琉璃灯的光在身后拉出长影,“明儿早饭,我让凌飞给婆婆送碗姜茶。”
次日辰时,村东头晒谷场围满了人。
苏惜棠站在条凳上,身后是苏老根抱着的稻穗——七寸长的穗子压得茎秆弯了腰,颗粒饱满得像要坠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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