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日清晨,铁柱家后坡的红薯藤已爬满半面土坡,油亮的绿叶在晨露里泛着水光。
铁柱媳妇蹲在藤下,指甲轻轻抠开湿润的泥土,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圆块,她呼吸一滞,双手齐上扒拉着土——半尺长的红薯“咕噜”滚出来,红皮上沾着泥,足有两斤重。
“他爹!他爹!”她举着红薯跳起来,袖口沾了泥也顾不上,撒腿往院里跑,“快来看!这红薯比我去年腌的酱菜坛子还沉!”
铁柱正往竹篓里装柴,被她撞得踉跄,抬头见媳妇怀里的红薯,当场把竹篓扔了,扑过去用掌心量尺寸:“娘哎,这得顶三碗糙米饭吧?”他媳妇眼眶一热,把红薯贴在胸口:“昨儿夜里我还梦见闺女哭着喊饿,今儿这红薯往灶上一蒸……”话音未落,眼泪已经砸在红薯皮上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,晌午时分就掠过青竹村的土坯房。
苏惜棠刚把最后一捆竹片工牌码好,院外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:“惜棠妹子!我拿两筐野蘑菇换苗!”“我家有半车松针,能换三株不?”她掀开门帘出去,只见院门前的土路上排了足有二十人,连向来懒散的二愣子都扛着半人高的柴火,鼻尖挂着汗:“我、我砍了三担柴,能换五工不?”
苏惜棠望着人群里发亮的眼睛,指尖轻轻摩挲腰间的玉佩——空间里新抽的红薯苗正精神抖擞地舒展叶片,灵泉浸润过的泥土泛着黑油油的光。
她清了清嗓子:“各位叔伯婶子,换苗规矩改改。一工换一苗,三工换三苗再送包防虫粉,五工能挑最壮的苗。”话音刚落,人群炸开了锅。
“三工还送粉?那我明儿就去后山割草!”李大娘拍着大腿喊。
苏老根摸着胡子笑:“我家那二小子正愁没活干,正好去帮铁柱翻坡地。”二愣子把柴火往地上一墩:“我这柴够五工不?我要挑最大的苗!”
院外的热闹传到赵金花家土灶房时,关小山正蹲在门槛啃玉米饼。
赵金花把刷锅水往地上一泼,溅得他裤脚都是油点子:“人家换苗换粮,你倒好,吃闲饭吃出膘了?”关小山缩着脖子:“我能咋?那苗是苏惜棠从地里变出来的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听说她院里有块‘神仙土’,不孕不育的抓把灰喝,立马怀上。李家屯张寡妇说,一两土给五十文。”
赵金花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,锅铲“当啷”掉在地上:“那你还不去挖?傻站着等金元宝砸脑袋?”关小山搓着衣角:“哥家的狗……”“你夜里去!”赵金花搡了他一把,“那狗再凶,还能看着你挖块土?”
月上三更,关小山裹着黑布衫摸进苏家后院。
他盯着红薯苗旁油亮的黑土,喉头直咽唾沫——张寡妇说这土能卖大价钱,够他买两坛酒,再扯块新布衫。
他摸出破碗,蹲在苗垄边刮土,碗沿蹭着土坷垃“沙沙”响。
“汪——”
颈后突然泛起凉意,关小山手一抖,碗“啪”地摔碎。
铁鬃的利齿擦着他后颈划过,温热的鼻息喷在耳后。
他回头正撞进关凌飞冷得刺骨的眼神里,猎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,映得他裤裆一热——又尿了。
“娘知道你干这个?”关凌飞一脚踩住他怀里的布袋,黑土从袋口漏出来,在地上堆成小丘。
关小山瘫坐在地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:“哥!我、我是想给家里赚点钱……”“赚点钱?”关凌飞嗤笑一声,“明儿我就去祠堂,说你盗土卖钱,败坏关家名声。”
“别别别!”关小山重重磕在地上,额头撞出红印子,“我再也不敢了!娘要是知道……她会拿烧火棍抽死我!”他拽着关凌飞的裤脚,像条被踩扁的蛤蟆。
窗内,苏惜棠贴着窗纸的指节微微蜷起。
月光透过窗棂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,却掩不住眼底的清明——从关小山摸进后院的第一脚,她就听见了。
空间里的灵泉轻轻晃动,仿佛在应和她心跳的节奏。
她摸了摸发烫的玉佩,转身回屋时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
次日清晨,晨雾未散。
苏惜棠端着陶碗往院外走,正撞见关小山缩着脖子往自家跑,后脑勺沾着草屑。
她像没看见似的,把碗里的小米粥倒进石槽,铁鬃摇着尾巴凑过来。
“惜棠妹子!”苏老根扛着锄头从坡下上来,“我家那五工苗选好了不?”
“选好了,最壮的那几株在竹筐里。”苏惜棠应着,目光扫过关小山跑远的背影,又落在院外排起的长队上。
晨风吹起她的衣摆,玉佩在领口若隐若现,泛着温润的光。
晨雾未散时,苏惜棠端着那袋被踩脏的黑土走出院门。
陶碗边沿还沾着关小山昨夜慌乱中蹭上的泥,她却像捧着再寻常不过的物什,脚步稳当得很。
石槽边的铁鬃正用脑袋拱食盆,见她过来,摇着尾巴凑了凑,又退开两步蹲坐——这是它识趣的表示。
“惜棠妹子这是要干啥?”蹲在墙根补鞋的王铁匠直起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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