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惜棠裹着被子靠在床头,窗纸外的月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。
她盯着案头那叠陆昭抄的药方,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——后半夜的风钻进窗缝,裹着灵泉清冽的水汽,可她却觉得掌心发烫,昨夜灵泉里那滴露珠映出的画面总在眼前晃。
陆昭咳血时苍白的小脸,老医官颤抖着喂药的手,还有那半块刻着的玉牌...她翻了个身,关凌飞的手臂跟着拢紧些,粗粝的掌心贴着她后腰,像块温温的火炭。
阿棠?关凌飞迷迷糊糊哼了声,
不冷。她轻轻拍了拍他手背,看着他重新沉入梦乡。
鸡叫头遍时,她终于掀开被子,玉佩贴着心口发烫——这热度她太熟悉了,是灵田在召唤。
天刚蒙蒙亮,苏惜棠就摸黑进了空间。
灵泉边的青莲比昨夜更盛,最大的那朵正中央,莲蕊上凝着颗露珠,在晨雾里泛着淡金色。
她屏住呼吸,指尖轻轻碰了碰莲叶,喉间默念:陆昭病根。
莲叶突然颤了颤,露珠落进泉池。
水面泛起涟漪,这次映出的画面比昨夜更清晰——青砖小屋的土炕上,六岁的陆昭烧得满脸通红,额头敷着的毛巾早没了凉意。
穿灰布衫的庸医捻着胡须,药罐里飘出苦得发涩的气味:这是雪莲散,专克热症。
不可!苏惜棠脱口而出,可画面里的陆昭还是被灌下了药。
下一刻,孩子的咳声像破风箱似的炸开,小脸憋得青紫,指节深深掐进炕席里。
画面闪到三个月后,老医官攥着陆昭的手腕,眉头皱成川字:寒药伤了脾肾,这病根怕是要带一辈子了...
原来如此。苏惜棠的指尖抵住嘴唇,看着池底那枚莲籽——嫩芽已经钻出淤泥,顶着两片翡翠似的小叶。
她突然明白,这灵泉的功能,怕不是凭白来的。
昨夜她想着陆昭的咳疾,今晨它便显了幼时的因果;若她想查其他病症...
苏娘子!
院外传来小桃的唤声,惊得她差点撞翻石桌。
她赶紧退出空间,推开院门,见小桃抱着半筐晒干的紫苏叶,鼻尖沾着草屑:陆公子在药庐等您呢,说要再抄十份药方。
药庐里飘着艾草香,陆昭正低头整理药柜,听见脚步声抬头,苍白的脸上浮着层薄汗:师娘,我...我昨夜咳得比往日轻。他眼里亮得惊人,是不是您改的药方起了效?
苏惜棠关紧门,从袖中摸出张新写的方子:把这帖温脾固肾汤煎了。
去了雪莲散里三味寒药,加了炙黄芪和炒白术。她盯着陆昭泛青的唇色,喝下去,仔细说什么感觉。
药香飘起来时,陆昭捧着粗陶碗的手都在抖。
第一口药汁滚进喉咙,他突然睁大眼睛:热的!
从喉咙到胃里,像揣了个小火炉!他连喝三大口,额角渗出薄汗,师娘,我这儿...他按了按左腹,二十年了,没这么暖过。
幼时误服寒药伤了脾肾。苏惜棠替他理了理被角,往后每月初一十五换次方子,三年总能去根。
陆昭的眼眶瞬间红了:您...您怎知我幼时喝过雪莲散?
医者的直觉。苏惜棠笑着替他掖好被子,心跳却快得擂鼓——灵泉的秘密,连最信任的人都不能说。
她转身要走,陆昭突然抓住她衣袖:若有一日我能悬壶济世,定要像师娘这样,治人于未病。
日头爬到头顶时,小桃蹲在晒药草的席子边打哈欠。
她拨弄着半干的陈皮,眼角突然瞥见林秀娘猫着腰往这边挪。
那妇人东张西望,手在席子底下摸了摸,迅速抽走张纸,塞进袖筒里就往村外跑。
苏娘子!小桃踮着脚跑到药庐,林婶子偷了晒药的纸!
苏惜棠正给孙婆婆的小孙子扎针,闻言手顿了顿:由她去。她拔了针,摸出块桂花糖塞给孩子,阿青,你跟去看看,别被发现。
月上柳梢时,阿青喘着气冲进院子:苏娘子!
林秀娘把纸给了村外的人!
是个穿青衫的后生,背着药箱!
关凌飞正在磨猎刀,闻言地站起来,刀鞘撞在门槛上发出闷响:我去截!
苏惜棠拉住他,从柜里摸出个小布包:带着这个,在村东老槐树下等。
老槐树下的黑影正把纸往怀里塞,突然脖子一凉——关凌飞的猎刀贴着他后颈,月光照得刀刃泛着冷光:跑什么?
好汉饶命!那后生扑通跪下,药箱摔在地上,小的是府城济世堂的学徒,王掌柜说青竹村有仙方,让小的来抄...他哆哆嗦嗦掏出怀里的纸,您看,就这些!
苏惜棠打着火折子凑近,见上面赫然是陆昭抄的假方——人参写成,黄芪多了笔,连都错成。
她抬眼时,关凌飞正捏着那后生的手腕,指节捏得发白:送官!
留他一晚。苏惜棠按住关凌飞的手背,火折子的光在她眼底跳了跳,有些话,得等天亮了再问。关凌飞的猎刀在月光下凝着冷光,闻言手腕微顿——他本想将这偷方的贼子直接绑去县衙,可苏惜棠的指尖正轻轻压在他手背,像片温软的叶子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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