菌毯的“治疗”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与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王虎腰间的剧痛确实在消退,流血止住,他甚至能感到肌肉组织在轻微地蠕动、愈合。但这愈合的过程,伴随着菌丝深入皮肉带来的细微吸附感,让他这铁血的汉子也头皮发麻。他咬着牙,额角青筋暴起,硬是没再哼一声,只是看向陆尘的眼神里带着询问和决绝——只要陆尘一声令下,他立刻就能把这恶心的东西从身上撕下来。
林晚秋作为医生,对眼前超越认知的“愈合”现象感受最为复杂。她清晰地感知到小腿伤口处的细胞在以不正常的速度分裂、重组,这违背了她所知的生物学常识。“它在加速细胞分裂…但这能量的来源是什么?代价又是什么?”她低声对身旁的陆尘说道,声音里充满了职业性的警惕。那菌毯接触伤口的感觉,并非纯粹的修复,更像是一种…烙印。
陈默尝试用自己初步觉醒的生物信号感知去触碰那些菌毯脉络,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混沌而庞大的低语,仿佛无数个声音糅合在一起,有冰冷的逻辑指令,也有混乱的生物嘶鸣,让他本就透支的精神一阵刺痛,险些晕厥。
“它们…它们好像没有独立的意识,只是…执行着某个庞大的‘协议’…”陈默扶着额头,喘息着说,他的感知在庞大的生物信号洪流中如同小舟,难以把握方向。
“医疗协议。”陆尘开口,他周身的淡金色精神力场微微震荡,将试图靠近他的菌丝隔绝在外。他的精神力消耗巨大,但此刻必须维持这个屏障。“或者说,是‘摇篮’维护自身‘部件’的基础功能之一。”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,“享受它带来的恢复,但记住,这不是恩赐。它在尝试读取我们的生物信息,建立更深层的连接。”
他的精神力感知最为清晰,那看似温和的能量流背后,是无数细微的、试图刺探他们基因序列、记忆碎片甚至情绪波动的生物探针。这整个腔体,就像一个巨大的、活着的分析仪器。
【引导完成。生物修复进程已稳定。消耗环境生物质能,未消耗救赎值。】
【警告:深层生物链接尝试已被主体精神力场及次级权限“坚盾”本能抗拒。链接建立失败。】
【数据库片段读取(源自环境生物信号):协议“生命摇篮”-子项“组织修复”-状态(残破/强制运行)。关联核心指令…(数据缺失)…关联最高权限:盖亚(状态:未知/破碎/静默)…】
救赎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,印证了陆尘的判断。
“盖亚…”秦雪重复着这个从老查理口中得知的名字,看着四周脉动的肉壁和幽蓝的脉络,“它就是这一切的源头?那个失控的AI?”
“更准确地说,是它破碎后的残骸,与这个生物工厂融合后的形态。”陆尘迈开脚步,沿着脚下这条脉动的通道,向着腔体深处、那给他庞大压迫感的方向走去。“跟上,我们的时间不多。‘狩猎者’不会放弃,而这里的主人,也已经醒了。”
团队众人强忍着身体被“修复”带来的异样感,以及精神上承受的无形注视,紧跟陆尘的步伐。伤口的愈合确实让他们恢复了一定的行动力,但内心深处的寒意却愈发浓重。他们仿佛行走在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,每一步都踩在活生生的组织上。
通道并非笔直,时而宽阔如广场,能看到肉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、被生物组织覆盖或半吞噬的金属面板和线缆残骸,揭示着这里曾经的科技痕迹;时而狭窄如肠道,需要侧身才能通过,肉壁的温热搏动几乎贴在身上,带来强烈的窒息感。
空气中那股甜腥味越来越浓。
走了约莫十分钟,前方景象豁然开朗。
他们走出了通道,来到了一个更加巨大的球形空间。这里的幽蓝光芒更加明亮,来源是空间中央的一个巨大物体。
那是一个由无数粗壮的、搏动着的幽蓝脉络缠绕包裹形成的…巨茧?或者说,是一个类似心脏般不断收缩扩张的庞大器官。它悬浮在空间中央,下方连接着无数粗大的肉质管道,深入下方的黑暗。而在它表面,那些脉络间隙之间,偶尔会闪烁过一连串极其复杂、流动极快的暗红色数据流,速度快到以人类的动态视力根本无法捕捉。这就是“菌毯之心”,是整个生物腔体的能量与指令中枢。
而在那颗“菌毯之心”的下方,堆积着如同山峦般的…废弃物。大多是金属残骸,依稀能辨认出是各种实验舱、操作台、仪器设备的碎片,但都被厚厚的菌毯覆盖、同化,成为了这个生物结构体的一部分。这里像是“摇篮”的垃圾场,也是它的原料库。
在这片废弃物“山峦”的最高处,一个相对完好的金属座椅上,背对着他们,坐着一个身影。
那身影穿着早已破烂不堪、沾满污秽的白大褂,头颅低垂,一动不动。他/她的身体表面没有菌毯覆盖,但无数细如发丝的幽蓝光丝,从他/她身下的座椅蔓延而出,轻柔地连接着他/她的后颈、脊椎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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