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秦观急匆匆赶回家中之时,已月朗中天。
那当空皓月映照着的,是指引秦观归家的石板路。
秦观家并不十分大,甚至与周边房屋一比,还显得有些寒酸。
不过即便如此,这小小院落在秦观眼里,却是内心深处最为温暖的港湾。
那院子里仍旧亮着的一盏小小油灯,是父亲在等待自己归家的信号。
秦观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,轻轻推开房门。
他原以为父亲已经睡了,没想到映入眼帘的,是小小方桌上的两副碗筷,还有几个倒扣的瓷碗。
显然这是父亲等待自己时怕饭菜变凉所致。
秦父听到开门声音,放下手中所做之活,笑着对秦观道。
“观儿,饿了吧,先吃饭。”
秦观拖过小竹凳,坐在父亲旁边,端起碗筷。
秦父一边给正在狼吞虎咽的秦观碗中夹菜,一边伸手擦掉秦观嘴边饭粒,柔声说道。
“这几个菜都是你最爱吃的——酱肉丝、番茄炒蛋、干煸土豆丝……”
“忙到现在才回来,一定饿坏了吧,慢点吃,别噎着。”
秦观扒了几口饭,沉默半晌,突然像下了什么决心般,低声说道。
“父亲,我,我想去修仙……”
“啪!”
秦父将手中碗筷放下,皱起眉头,厉声道。
“修什么仙,我不同意!”
秦父说罢气呼呼起身,一脚便将竹凳踢到一边。
在屋中原地转了三圈后,秦父看了看快将头埋入饭碗中的秦观,一时表情十分复杂。
半晌之后,秦父终于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长出一口气,重新拿起小竹凳,坐在了秦观对面。
“观儿,为父,为父只有你了……”
听父亲声音带着些许哽咽,秦观这才敢抬起头来,看向父亲的脸庞。
在他印象里,父亲永远那么强壮有力不知疲惫,以一己之力便托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,是个什么都能做到的英雄。
可现在的父亲,蜷缩在小竹凳里,显得那么脆弱与无助。
原来不知不觉,岁月已爬上父亲脸颊,给他脸上刻上了深纹,为他额间增添了些许白发……
秦观眼泪夺眶而出,反复下定的决心,终于在此刻变得无比动摇。
“观儿,你今晚陪为父喝点酒吧。”
秦父起身将一个酒坛与两个粗碗放在小方桌上。
虽然平日里父亲爱在用饭时喝几口小酒,他却从未要求秦观陪自己一起饮用。
秦父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,长叹一声道。
“观儿,我似乎从未跟你提过你母亲之事吧。”
秦观为父亲再次斟满,轻轻抿了一口自己碗中之物。
好辣!
他听父亲跟自己提及母亲之事,一时竟有些恍惚。
“我从未听父亲提过母亲之事,我还以为……”
“以为……”
“母亲,母亲已经故去了……”
秦观说到最后,声音已快要低到连自己也听不清楚。
秦父又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,咬了咬牙说道。
“我秦家原是官宦人家,你祖父更贵为一方之首,在当地颇有声望。”
“他不畏强权,常常为民请命,经他之手护佑过的底层平民无数。”
“所以被当地百姓称为‘青天公’。”
“你母亲本姓余,是一世家三小姐。”
“因其父母仰仗你祖父威名,便托人为其说媒,将她嫁至府上。”
“我们也曾过得几日快乐时光……”
“可好景不长,在那之后不久,你祖父身体忽感不适,而后便每况愈下。”
“即便我们请遍了全城名医,但还是束手无策,你祖父在不久后便撒手人寰。”
“你祖父过世后,你祖母思念成疾,没过多久也随他而去了……”
秦父说到此处眼圈泛红,仿佛又回到了那绝望之时。
他仰头饮下杯中残酒,继续说道。
“你祖父母去世后,曾经被他得罪过的势力竟与地方官勾结起来。”
“他们差人于深夜悄悄潜入秦府,将一富商家中丢失贵重之物藏入库房,意图强行栽赃我秦家于不义。”
“一切都在他们的严密计划中步步推进,我秦家已经有口难言。”
“他们将我秦府及所有家产查封,又强行遣散了家奴,并把我与你母亲二人赶出府来。”
“后来,这些贼子更是派出杀手,意图将我们斩草除根……”
秦观牙关紧咬、拳头紧握,显然为家中变故愤愤不平。
只听秦父继续说道。
“我与你母亲拼命逃生,直到往东北方跑出百里开外,才获得一丝喘息之机。”
“你母亲突然腹痛难忍,想来是因为连番逃窜,动了胎气,大概不日便要临盆。”
“我们来到都护城内,在偏僻之地寻到此处院落,又将身上玉饰拿去典当,才换得一些银钱。”
“在我们请来郎中、稳婆之后,才将你顺利生下。”
“遭逢此番巨变,即便我与你母亲从未做过粗活,也不得不为你咬牙坚持寻得生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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