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警惕感如同针尖,刺透了虎真饱餐后的慵懒。他庞大的身躯紧贴着粗糙的云杉树干,每一块肌肉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,呼吸压得极低,白色的水汽微弱地氤氲在口鼻前。
那陌生而规律的声响越来越近了。
硬物踩碎雪壳的“咔嚓”声,某种沉重物件拖拽过地面的摩擦声,还有那断断续续、音调尖锐的“咯咯”声——他现在能分辨出,那是从喉咙里发出的、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交流方式。
透过交错枝桠的缝隙,他终于看到了。
两个。
两个用后腿直立行走的瘦小生物。他们身上覆盖着各种颜色的、看起来并不暖和的皮毛,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。其中一个稍高的,肩膀上扛着一根长长的、顶端镶嵌着尖锐石头的木棍;另一个稍矮胖的,手里提着一把边缘闪着寒光的、弯曲的硬物,正不耐烦地挥砍着挡路的枯枝。
他们的气味也随风飘来。汗味、烟熏火燎的味道、一种金属的锈味,还有……淡淡的血腥味。不是新鲜猎物的血,而是陈旧干涸的、附着在他们工具和衣物上的味道。
“人”。
这个字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从他脑海中那些沉淀的碎片里浮现出来,带着一连串模糊不清却又令人心悸的关联:工具、火焰、围猎、陷阱、危险。
虎真的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低吼,獠牙微微龇开。本能和新生智慧带来的认知同时向他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:这些两脚生物,和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不同。
他们停在了不远处,正好是虎真刚才猎杀驯鹿的地方。矮胖的那个用脚踢了踢雪地上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,嘴里发出更加响亮的“咯咯”声,指向虎真拖拽猎物离开的方向。
高个子放下长矛,蹲下身,仔细检查着雪地上的脚印。当他看清那巨大而清晰的虎掌印时,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他猛地抬起头,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,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。他对着同伴急促地说了几句什么,手指用力地点着虎掌印。
矮胖子凑过来看,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畏惧,随即又被一种兴奋的、跃跃欲试的表情取代。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砍刀,拍了拍背后的某种由藤蔓和木头组成的简陋装置,又指向虎掌印延伸而去的方向,语气变得急切而热烈。
他们在交流。他们在计划。
虎真看不懂他们的表情,听不懂他们的语言,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针对他的、混合着恐惧与贪欲的情绪波动。他们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,他们就是冲着他,或者像他这样的大型猎物来的。
一股冰冷的怒意悄然取代了部分的警惕。
这片山林,是他的领地。这些瘦小的、散发着讨厌气味的生物,不仅闯入他的地盘,还在觊觎他的猎物,甚至可能……在谋划着如何对付他?
王者的威严受到了最直接的挑衅。
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扑出去的冲动。以他的力量和速度,他有信心在瞬间撕碎其中一个,另一个也绝难逃脱。
但就在他后腿肌肉即将发力的刹那,脑子里那些碎片再次闪烁起来。一些关于“协作”、“陷阱”、“远程攻击”的模糊概念,伴随着尖锐的危险预感,强行摁住了他的杀意。
那两个“人”身上的东西,那长棍,那弯刀,还有他们背后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,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直接冲出去,或许能赢,但很可能也会付出代价。
他死死盯着他们,权衡着。新生智慧带来的审慎,与百兽之王的骄傲和愤怒,在他体内激烈交锋。
最终,审慎占了上风。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一种更冷静的、超越了纯粹本能的判断:不值得冒险,尤其是在还没完全搞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。
他压抑着沸腾的杀意,保持着绝对静止,如同一块真正的、覆盖着积雪的岩石。
下面的两人似乎争论出了结果。高个子显得更谨慎些,不断摇头,指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雪。矮胖子则更积极,不断指着虎掌印,又拍打自己的武器,显得信心十足。
最后,高个子似乎被说服了,或者说妥协了。他点了点头,重新扛起长矛,两人开始小心翼翼地、循着虎真拖拽猎物留下的痕迹,向他藏身的这片密林走来。
他们的动作很慢,很警惕,显然也对可能遭遇猛兽心存忌惮。
虎真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。
他们正在靠近。
很近。
他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更浓烈的汗味和烟草味。能看清高个子脸上被寒风割出的裂口,能看见矮胖子手中砍刀上残留的、暗褐色的陈旧血渍。
不能再等了。
就在高个子拨开最后一丛挡在他面前的枯灌木,视线即将落入虎真藏身的云杉后方时——
“嗷呜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、充满了无尽威严与狂暴力量的虎啸,毫无征兆地从云杉后方炸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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