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三的日头暖得像块刚出炉的桂花糕,透过御书房的窗棂,在金砖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。萧砚扒着门框,鼻尖使劲嗅了嗅——烤羊腿的焦香混着孜然味,从殿内飘出来,勾得他肚子“咕噜噜”直叫,比初一的爆竹声还响。
“进来吧,还想让朕请你?”皇帝的声音裹着笑意,从龙书案后传出来。
萧砚像只被香味勾住的猫,踮着脚溜进去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案旁小几上的烤羊腿——油光锃亮的羊腿架在银盘里,皮烤得焦脆发黄,油汁顺着骨头缝往下滴,在盘底积成小小的油洼,香得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。
“父皇,您真是……太懂我了!”萧砚搓着手就要扑过去,却被皇帝用朱笔一点额头:“慢着,有条件。”
“条件?”萧砚的手僵在半空,警惕地盯着皇帝,“您该不会又想让我抄《资治通鉴》吧?上次抄到半夜,手都快断了!”
皇帝放下朱笔,指了指堆在案边的奏折,像座小山似的:“帮父皇念念这些折子,念完了,这羊腿就归你。”
萧砚的脸瞬间垮了,像被霜打了的茄子。他就知道!大过年的哪有天上掉烤羊腿的好事?这分明是场“鸿门宴”!
“父皇,您这是欺负人!”他往后退了两步,指着那些奏折,“这些字比我脚底板还丑,念着硌牙!再说了,儿臣是宁王世子,不是给您念折子的小太监!”
旁边的李德全憋着笑,赶紧端来杯凉茶:“世子爷消消气,陛下也是想着您……”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”萧砚抢过凉茶灌了一大口,眼睛却瞟着烤羊腿,“谢云肯定跟您说了什么!是不是他说我在太庙哭鼻子了?我那是……那是被香灰呛的!”
皇帝没忍住,低低地笑出声:“就你理由多。念不念?不念我让李德全把羊腿送御膳房了。”
“别别别!”萧砚赶紧按住银盘,像护着宝贝似的,“念就念!不过我可说好了,念错了您不能罚我,念累了您得再赏我只鸡!”
皇帝笑着摇了摇头,指了指最上面的奏折:“开始吧。”
萧砚拿起奏折,捏着鼻子念起来,声音拖得老长,像庙里的老和尚念经:“户部奏请……嗯……增加江南盐引……哎呀这字写得跟蚯蚓似的,父皇您能看懂吗?依我看,驳回!”
“驳回?”皇帝挑眉,拿起那只烤羊腿,用骨头上的油在奏折上画了个圈,“朕看可行。这盐引早就该加了,不然江南的百姓都得吃淡饭。”
“您这是耍赖!”萧砚气得抢过羊腿,狠狠咬了一大口,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,“用羊腿油画圈算什么本事?有本事您用朱笔!”
“朱笔哪有这香?”皇帝举着沾了油的手指,在萧砚鼻尖上点了点,“你娘当年看折子,还爱在上面画小桂花呢,比朕这个花哨多了。”
萧砚的动作猛地一顿,摸了摸鼻尖的油,忽然想起母亲的那本记满桂花糕的本子,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。他撕下块羊肉塞进嘴里,含混不清地说:“那……那我娘画得好看,您这像狗刨。”
李德全在旁边笑得直咳嗽,手里的拂尘都差点掉地上。
萧砚一边啃羊腿,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奏折,遇到看不懂的字就瞎编,觉得不顺眼的就“驳回”,活像个胡闹的判官。他把啃剩的骨头往后一扔,正好落在御书房的猎犬“虎子”面前。虎子嗷呜一声扑过去,叼着骨头就啃。
“哎哟!我的世子爷!”李德全吓得脸都白了,赶紧去抢,“那是西域进贡的羊腿!骨头都金贵着呢,哪能给狗……”
“虎子比你懂规矩。”萧砚嚼着羊肉,含糊不清地说,“它至少不跟我抢吃的。”
皇帝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,非但没生气,反而觉得心里暖烘烘的。自从苏婉走后,御书房就再没这么热闹过。他看着萧砚啃羊腿的样子,忽然想起他小时候,也是这样抱着块烤羊腿,油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的龙袍不放。
“接着念。”皇帝递过一本奏折,“这本是江南来的,关于赈灾的。”
萧砚正想敷衍,目光扫过奏折上的“江南”二字,动作忽然僵住。他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,拿起奏折仔细看——上面写着江南去年溃堤后,灾民流离失所,朝廷拨的赈灾粮却迟迟不到,饿死了不少人。
“怎么不念了?”皇帝的声音低沉了些。
萧砚的手指紧紧攥着奏折,指节都发白了。他想起李狗剩——那个为了堵决口丢了性命的河工,想起苏伶月哭着说“我哥就是想让家里人有口饭吃”,想起那些在扫雪时冻得瑟瑟发抖的江南灾民。
“这些赈灾粮……去哪了?”萧砚的声音有些发颤,刚才的嬉闹全没了,眼睛里像蒙了层雾。
皇帝看着他的样子,轻轻叹了口气:“这正是朕让你看这些折子的原因。有些事,光靠吃桂花糕、啃烤羊腿是解决不了的。”
萧砚没说话,只是翻到奏折末尾的署名——“江南巡抚 王启年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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