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来,我们归国的公子,旅途不太顺利。”她的声音响起,如同玉珠落盘,清脆悦耳,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慵懒和漫不经心,仿佛只是在谈论窗外的天气。她缓步走来,紫色裙裾在厚厚的地毯上滑过,悄无声息。随着她的靠近,那股清冽微苦的香气变得更加清晰。
“带他去内室。”她对着卫庄身后的方向吩咐了一句,目光却依旧锁在韩非脸上。
刚才开门的那个清秀侍女无声地出现在韩非身侧,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扶住了他另一边没受伤的手臂。韩非此刻失血过多,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站立不稳,只能任由侍女搀扶。
他被搀扶着,穿过一道悬挂着薄薄紫色纱帘的月洞门,进入了一间更为私密、暖意融融的内室。室内陈设简单,一张铺着洁净白绢的软榻,一张小几,一个燃着银丝炭的精致小暖炉,散发着驱散湿寒的暖意。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、混合了多种药材的苦涩味道。
侍女小心地帮他褪下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、冰冷沉重的玄色外袍。湿透的中衣紧贴在身上,暴露出左肩上那道皮肉翻卷、深可见骨的刀伤。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,边缘微微肿胀,散发着淡淡的腥气。
“毒?”韩非的心沉了下去。百越蛇纹死士的刀上,果然淬了毒!失血和寒冷还能硬撑,但这深入骨髓的麻痹感和伤口周围蔓延的诡异色泽,让他明白情况比想象中更糟。
侍女将他安置在软榻上,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热水、干净的布巾和一些瓶罐。
这时,紫女的身影出现在内室的门口。她并未立刻进来,而是斜倚在门框上,鎏金烟枪在指间优雅地转动着,那双深邃的紫眸隔着几步的距离,静静地看着软榻上狼狈不堪的韩非,如同在审视一件落入陷阱的奇异猎物。那目光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穿透皮囊、直抵灵魂深处的力量,让韩非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。
“公子似乎对‘毒’并不陌生?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。寻常贵族子弟,哪怕受伤,见到伤口变色,第一反应也多是惊恐慌乱,而非如此直白地点破。
韩非靠在软枕上,虚弱地扯了扯嘴角,牵动了伤口,又是一阵抽痛:“见…见过些医书典籍。这伤口青紫肿胀,边缘麻木,非寻常刀兵之伤可比…只能是毒了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引用了些《黄帝内经》里关于“毒邪”的描述。
紫女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。“哦?看来桑海求学,不止学了法家精义,竟也涉猎医家之道?”她款步走了进来,随着她的靠近,那股清冽的香气再次萦绕鼻端。她走到软榻边,侍女立刻恭敬地退开一步。
她没有立刻查看伤口,反而微微俯身,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凑近了些,仔细地、近乎贪婪地打量着韩非的脸,仿佛要从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、每一寸皮肤的纹理下挖掘出什么秘密。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韩非的眼睛深处,那里面除了强忍的痛楚和虚弱,还有一种她从未在任何一个贵族公子眼中见过的、极其复杂的底色——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、被强行嵌入的、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和挣扎。
“眼睛,是骗不了人的。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,如同情人间的呓语,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,却让韩非瞬间如坠冰窟。“韩非公子…或者说,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…异乡之魂?”
轰!
韩非的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!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!她看出来了!她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?!这个紫兰轩的主人,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!她是怎么做到的?是那诡异的香气?还是这双能洞察人心的紫眸?卫庄是否也察觉了?
巨大的危机感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攫住了他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!下意识地,他的右手猛地攥紧,想要去握住一直放在身侧的逆鳞剑!仿佛只有那冰冷而充满毁灭气息的触感,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!
然而,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刹那——
“别动。”
紫女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同时,她那只没有握烟枪的、纤长白皙的左手,如同穿花拂柳般,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,轻轻按在了韩非右手的手腕上!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精纯的冰凉气息,如同细小的银针,瞬间从她指尖刺入韩非的腕脉!
这股气息太微弱,太精妙,仿佛只是最轻柔的触碰。然而就在它进入韩非体内的瞬间,异变陡生!
嗡——!
一直安静躺在软榻边的逆鳞古剑,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嗡鸣!剑格处那片逆鳞纹路,骤然闪过一道极其隐晦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幽暗光泽!
一股无形的、冰冷而贪婪的吸力,猛地从逆鳞剑身爆发出来!目标,赫然正是紫女指尖探出的那一丝冰凉气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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