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就在这极致的宁静之中,一丝极其微弱、却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寒意,毫无征兆地,顺着韩非的左肩伤疤悄然钻入!如同潜伏在月下深海中的毒蛇,骤然露出了獠牙!
是百越蛇毒的残根?还是…别的什么?!
韩非的身体猛地一僵!那丝寒意如同活物,沿着刚刚续接的筋脉急速游走,直冲心脉!剧痛伴随着刺骨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!他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煞白,放在膝上的右手猛地攥紧!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闭目养神的卫庄瞬间睁开了金瞳,鲨齿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!紫女倚在榻上的慵懒姿态也为之一凝,紫眸锐利地射向韩非!
铮——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弄玉的琴音陡然一转!
不再是月下沧海的宁静!琴弦在她指尖剧烈震颤,音符变得急促、高亢、充满了金戈铁马般的铿锵杀伐之音!仿佛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万丈狂澜!狂风呼啸,惊涛拍岸!一轮明月在滔天巨浪中沉浮,光芒非但不灭,反而在狂澜的洗礼下愈发皎洁、愈发清冷、愈发…锐利!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如同实质的清冷音波,随着这激昂的琴音轰然爆发!不再是抚慰,而是涤荡!是冲刷!是净化!
那音波无形无质,却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韩非体内肆虐的阴寒气息!
嗤——!
韩非仿佛听到了体内冰火交击的刺耳声响!那股阴寒如同遇到了克星,瞬间被琴音中蕴含的、至清至纯的凛冽之气冲得七零八落!灼痛感迅速取代了阴寒,左肩伤疤处如同被滚烫的烈酒反复浇淋,痛得他几乎咬碎牙关,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的衣衫!但同时,那股阴冷被驱散的轻松感也随之而来。
弄玉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如蝶,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!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清澈的眼眸中仿佛也燃烧着无形的火焰,全部心神都倾注在琴弦之上,与那无形的阴寒进行着激烈的对抗!琴音时而如惊雷炸裂,时而如利剑破空,时而如寒潮奔涌,将《沧海月明》的意境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壮阔与肃杀!
韩非强忍着剧痛,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被这蕴含着力量的琴音所吸引、所震撼!他从未想过,音乐竟能拥有如此具象化的、涤荡邪祟的力量!
嗡——!
就在琴音攀至最高潮,如同九霄惊雷炸响于沧海怒涛之上的瞬间!一直被韩非放在身侧、用布包裹着的逆鳞古剑,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!
包裹的布帛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,化为碎片!
逆鳞剑暴露在空气中!剑身之上,那些蛛网般密布的古老裂纹,骤然亮起!不再是之前吞噬生命时的幽暗,而是一种深邃、内敛、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的苍青色光芒!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,每一次明灭,都引动着阁内烛火为之摇曳,光线扭曲!
铮——!!!!
弄玉的指尖重重落下,奏出最后一个穿云裂石般的尾音!余韵如同实质的波纹,在空气中久久回荡!
就在这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刹那!
逆鳞剑格处,那片一直沉寂的逆鳞纹路,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苍青光芒!光芒瞬间脱离了剑身,在剑的上方三尺之处,疯狂汇聚!
光线扭曲、拉伸、凝聚!
一个模糊、扭曲、介于虚实之间的巨大身影,在苍青色的光焰中骤然成型!
那身影高达近丈,通体覆盖着层层叠叠、如同青铜浇铸而成的巨大鳞片,每一片鳞甲上都流淌着古老苍凉的符文!它没有清晰的头颅轮廓,只有两点光芒在应该是头部的位置熊熊燃烧——左眼是旋转的、仿佛能将灵魂都吸进去的幽暗星璇;右眼则是沸腾的、足以焚尽万物的暗金色熔岩!一股洪荒、苍茫、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恐怖威压,如同无形的海啸,瞬间席卷了整个听澜阁!
烛火疯狂摇曳,瞬间熄灭了大半!仅存的几盏也黯淡如豆!空气变得粘稠沉重,仿佛凝固!无形的压力让紫女瞬间坐直了身体,手中的烟枪几乎脱手!阴影中的卫庄,更是第一次露出了极度凝重和震惊的神色,鲨齿剑已然半出鞘,发出尖锐的嗡鸣!
韩非是距离最近的人!他首当其冲!在那身影凝聚成型的瞬间,一股难以抗拒的、冰冷而狂暴的意志洪流,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,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脑海!
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:
——青铜巨舰在星海中崩解,燃烧的碎片如同流星雨坠落大地;
——巨大的龙形星轨在苍穹之上断裂,发出无声的哀鸣;
——一个头戴十二旒冕、身着玄鸟帝袍的模糊身影,在崩塌的宫殿中,将一柄布满裂纹的青铜剑狠狠插入祭坛,鲜血顺着剑身流淌,激活了剑格处的逆鳞;
——最后,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冰冷,以及一声跨越万古的、充满不甘与暴戾的龙吟!
“呃啊——!”韩非抱住头颅,发出痛苦的嘶吼!这信息洪流太过庞大,太过古老,瞬间冲击着他现代人的灵魂!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,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、吞噬!更可怕的是,他感觉到那刚刚凝聚的、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剑灵虚影,那燃烧着暗金熔岩的右眼,正缓缓转动,冰冷、贪婪、充满毁灭欲的目光,如同实质般,锁定了近在咫尺、正在剧烈喘息、指尖还停留在琴弦上的弄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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